夏穆宁的眼睛一热,仲田看出了他的不愿意,他的勉强,并且愿意帮他。
但是如何帮他呢?
他不能拖累她!他的爱对他来说是负担,是利刃,是一把刺向她的刀。
况且,夏穆宁苦涩的想:她马上就要与夏今安成亲了。
他将杯中的果酒一饮而尽,对着仲田笑的很开心,他嘴角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眼中却含满了泪水:“仲娘子,酒很好喝。”
仲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将酒放下,转身便离开了。
外面的雪慢慢的下着,刚开始只有薄薄的一层,后来慢慢的下大了,掩盖了行人的脚印。
仲田站在柜台上,正在算今日的账,门打开了,出现的是一脸兴奋的夏父夏母,笑的矜持的李夫子,以及一脸平静的夏穆宁。
付了账,离开的时候,夏穆宁被侍书扶上马车,雪落在了他身上的披风上面,没有回头看仲田一眼。
夏今安站在仲田的身边,看着路上深深的车辙印,说道:“公子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他不会坐以待毙的,你也不必担心。”
“我哪里会担心,他和我本不是一路人。我只是遗憾。”
遗憾一个如此鲜研的灵魂,会在寂寞的深宫中慢慢凋落。
夏家是今日的最后一桌客人,收拾好桌椅板凳之后,一身疲累的两人踏着积雪回到家中。
今天的天气极冷,仲田温柔的为夏今安抚掉肩上的积雪,握紧了他冻的有些青白的手:“回来的路上你就颇激动,是有什么好事吗?”
夏今安扬了扬手中的纸张,冲着仲田笑的极其开心:“仲娘,这是公子给我的卖身契,我自由了!我们终于可以成亲了!”
仲田看着这张薄薄的纸,看着笑的几乎要流出眼泪的夏今安,也开心的笑了。
瑞雪兆丰年,今年是个好光景。
成亲的流程是极其繁琐的,三书六礼,聘书,礼书,迎书,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夫,亲迎,缺一不可。
仲田年轻,好多不懂,但她也会扯着脸皮去问,去打听,一项一项的仔细准备。
夏今安手中的嫁衣已经缝制好了,上面并没有什么珍贵的配饰,但是颇为精美。
他熬了好多个通宵,终于完成了,他看着看着就满心欢喜,他就要穿着这样的衣服嫁给仲田了。
但是,他感觉到了极度的不安!
今日他出去采购的时候碰到于益锦,碰见于益锦并不稀奇,自从夏文消失,他总会像影子一样的总是会出现在他的面前,用恶狠狠的眼光盯着他。
但是今日,于益锦走近了他,恶狠狠的说道:“听说你要成亲了,你杀了夏文,你毁了我的幸福,你凭什么幸福?”
凭什么?凭什么?
于益锦的眼神有些疯狂,幸亏春枝拦住了他,他脚步匆忙的跑回到了家中。
这种不安随着婚期的确定而日益浓重。他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直到这种不安让仲田发觉,他将这种不安告知了仲田。
仲田并没有认为他的这种想法是杞人忧天,反而一有时间就到于府蹲守。
三日后,仲田黑着脸回来了,说话咬牙切齿的:“于益锦这个毒夫,找了一批混混,准备在新婚之夜捉了你去,毁你清白。”
仲田很少口吐脏言,但这次显然是被气狠了。
这个时代对男子的贞操十分的看重,若是新婚之夜被捉了去,毁了清白,即使仲田不在意,夏今安也只能在众人的议论中投了井。
仲田握了握夏今安的手心,安抚他:“今安,你不要担心,既然发现了,就不会成为你的困扰,你放心,我将那些人狠狠警告了一通,那些人不会来了。”
仲田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但想到夏今安的安危,还是开口了:“今安,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于益锦好像怀孕了!”
夏今安捂住了嘴巴,遮住了马上脱口而出的惊呼“你怎么知道的?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我跟着于益锦这些日子,发现他的贴身侍从春枝偷偷的埋了几只死兔子。”
夏今安十分的不解,但没有问出来,继续听仲田说。
“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地方,成婚男子为了验明自己是否怀孕,会将自己的尿液注入雄性兔子的体内,然后在数天之后将兔子解剖观察,如果兔子的卵巢出现了特定变化,则说明男子已经怀孕。”
夏今安震惊的听着仲田的科普,他不知道卵巢是什么?但是他知道于益锦怀孕了!
心中既震惊仲田的博学多才,又震惊于于益锦的胆大妄为,他还没有成亲,竟然已经珠胎暗结,想必这定是夏文的孩子。
如果让人知道,于益锦名声扫地不说,连于家所有的儿郎都会受牵连,于益锦会被千夫所指,他的孩子也定是保不住。
怪不得,怪不得,他急于寻找到夏文,夏今安的眼眸暗了暗,可惜,他永远也找不到。
“这消息你不要传播出去。”仲田有些担忧夏今安会报复于益锦,大肆宣扬。
夏今安却摇了摇头:“同是男子,我总会给他留一条活路,不会赶尽杀绝!”
不过,夏今安在心中想着,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于益锦如果再想在婚礼上做些什么,他会毫不犹豫的推他一把,他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
……
在于府。
春枝手中拿着信,领着一个男子进了于府的北苑。
他本是极不情愿的,但这个温柔的,年长的,漂亮的男子背着药箱,自我介绍:“我叫琳琅,最擅男子妊娠之疾。”
春枝看着他,满眼惊恐,吓得他领着这个男子进来了。
春枝在前面走着,有些战战兢兢的四处看了看,这是一处清幽的北苑。
前些日子公子夜里突发梦魇,夜夜不得安眠,主夫心疼公子,便叫人看了风水,说是这北苑清净,且临寺庙,最宜静养。
于益锦便带着自己的贴身侍从春枝,搬过来了。
但是跟于益锦几乎形影不离的春枝知道,公子这是怀了孽种。
公子痛恨极了这个孩子。
他会用巨石压在自己的肚子上,吃那些辛辣刺激的食品,每天上下跳动,想把自己的孩子杀死在自己的肚子里。
春枝看的极其的心惊,他的公子每日都大汗淋漓,嘴唇越来越白,身形越来越消瘦,这样下去,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死,他就要被自己折腾死了。
他心疼自己的公子,也会惊恐于自己的小命,会在事情暴露的那一天,人头落地。
他轻轻的敲了敲门,门里面传出了极其痛苦的声音,但他还是小心的开口了:“公子,有客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