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二十七年,第一月,也是十月。
自天下一统,始皇帝采用阴阳学说,以秦为水德,周为火德,水克火之故彰显其灭周的名正言顺。
故以六为纲纪,十月为岁首,玄色为国色。
某日他传召我前去,我走在路上,反思着最近是不是犯了错。
“这是新入宫女子的名单。”他给了我一份竹简,上面写了不同女子的名字以及家庭背景。
“位分交由你来封,夫人之下皆可。”他貌似对后宫之事不管不顾,全权交给我来负责。
一看才知道,竟又有好些女子。他每日每夜都待在章台,已经好久没进过后宫了。
“有不见者,三十六年。”《阿房宫赋》中竟也有几句真啊。
一眼就看到了冯去疾。
他现在是御史大夫,未来是右丞相,甚至名义上要尊于李斯。至于为什么是他担任右丞相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个人觉得李斯好像比他厉害些,毕竟史书里记载地更多一些。
“是。”我自然而然把冯去疾的女儿封为了美人,其他都选了低些的封。
他看了以后,问道:“你认识冯去疾?”
“臣妾不认识,臣妾只是卜出此人有才。”不得不说,卜筮之术真是百试百灵。
“光知名字就能卜出?”他可能有些怀疑我拉拢朝臣。
“此人与皇上有缘,所以只知名字便可。”这种胡话我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不过他每次都会信。
“好,就按你所拟封便是。”他又低下头处理政务。
回到自己宫里,赵高刚教导完胡亥正准备离开。
行礼过后,胡亥开心地说道:“母妃,先生当真厉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先生一直博学多识,胡亥要好好和先生学习。”我的嘴角抽搐着。
这小子除了上课时间学习,其他时候一直在玩。训斥过无数次了,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臣定不负所托。那臣先行告退。”他终于走了,我立马把胡亥扯到面前,“你兄长和姐姐对你如何?”
“很好!”
“那之后你可要对他们好?”
“嗯!儿臣自然对兄长和姐姐们好。”他笑得很灿烂。
你最好记住你的话。
“答应母妃,之后万万不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知道吗!”我严肃认真地看着他。
“儿臣肯定不会的。”他傻愣愣地笑着。
高见到我回来开心地走了过来。
“儿臣见过母妃。”
胡亥见他五哥来了,行了礼就跑出去玩了。
“高儿,你父皇对你的婚事很在意。李家二小姐就很不错。冯家三小姐也不错。”虽然我还有些不舍,毕竟我不想在宫里只看到胡亥。
“高儿想多陪陪母妃,晚点再娶也无所谓。”他笑着看着我,“世上母妃最好,她们都不如母妃。”
这孩子在现世一定是个妈宝男。
“母妃都陪父皇那么久了,是不是该抽空陪陪高儿呢?”他的眼弯成了一道缝,笑眯眯地看着我。
“好,今晚母妃就有空。”这孩子从小就会撒娇,更令人怜爱了。
“那高儿想吃母妃亲手做的面。”他思考了一会儿,笑吟吟地说着。
“好,都依高儿的。”我正准备摸他的头,却发现他已经高得我踮着脚都碰不到了。
他随即低下了头,我笑着摸了摸。
都那么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看到如今和蔼祥和的画面,史书上的文字就会一个一个跳出来,占满我的脑海。
高常常回来告诉我长兄又上谏反对父皇了,宫中胡亥对赵高越发言听计从,看着他们逐渐地上演着历史,我就更加心慌。
“最近母妃貌似心情不好,母妃可以告诉高儿,高儿可以为母妃排忧解难。”他关心地看着我。
我垂下眼,我该如何告诉你呢?
“没什么,只是最近你父皇貌似更忙了。母妃有些担心他的身子。”我勉强地笑了笑。
“母妃不必担心,父皇九五之尊,定能长命百岁。”他眼里都是对未来的希冀。
原来有时候知道未来的结局也不是一件好事。
我苦涩地笑了笑。
一日下午,子衿哭着跑了过来,哐当一声跪在我身旁,请求道:“姐姐,快点救救大公子吧。”
“苏儿?他怎么了?”扶苏不是在坑杀方士之后才被发配的吗,莫非时间提前了?
“公子好像又在朝堂上反对皇上,皇上今儿一怒就罚了他几十大板。”子衿十分着急。
我让子衿不要轻举妄动,急急忙忙地赶过去。赶过去的时候,他的愤怒犹如火山爆发一般,还没走近就能感觉到恐怖。
负责用刑的两人身强力壮,孔武有力。
我没多想,直接抱了过去,护着他,这一板子比我上次挨的两板子还要重,一下来的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你来干什么!”他抬手让那两人停了下来,气愤地盯着我。
我松开了扶苏,跪在他的旁边。
“子不教,母之过,臣妾愿替苏儿受罚。”若真的按历史来,他顶多还剩十年的寿命,我又怎么忍心让他受这苦。
他上次没有罚我,这次说不定也不会。
“你!!”他怒目圆睁,“你不会以为朕真的不敢罚你吧!!”
“父皇,此事与母妃无关,还请......”看扶苏的样子应该刚挨了罚。
“把扶苏押起来。”他完全没有要听扶苏说下去,“好一个‘子不教,母之过’。那便如你所愿!”
“大公子上谏了多少次,就打夫人多少下!”他丝毫不留情。
尽管是自己挨罚却只能磕头道谢:“臣妾谢皇上。”
那两个大汉看了对方一眼,正准备打,却被制止:“你们俩滚。赵平,你来!”
赵平的手劲儿和那两位大汉完全不一样,甚至力度远远不如上次芈后罚我的时候。
他转身背对着我,扶苏虽然被押着,但依旧撕心裂肺地哭着给我求情。
“太轻了!”他扬言道。
赵平应了声是,却打得更轻了。
高也跑了过来,跪在他身边求情,可他完全没有松动。如果要说嬴政最喜欢的公子,高一定是排在前五的,毕竟高说话很中听,谁都喜欢听他说话。
打到可能一半,我都震惊自己竟然还没有晕过去,但我却一直在咳嗽,甚至咳出了血。
我一直以为咳血的情节都是假的,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一幕发生在我身上。
高又哭着跪了过来,心疼地说:“母妃你没事吧......”
赵平看着,担心地走到皇上身边,小声说道:“陛下,洛夫人,咳血了。要不还是别打了。”
“继续!”只听他一声深呼吸,丝毫不担心我可能会被打死了。
“把高也押着!”来了人又把他拖到了旁边。
两边求情的声音此起彼伏。
罚终于挨完了,他径直离开了。
高和扶苏终于被松开了,高慌忙跑来,将我轻轻地放在扶苏背上,说道:“长兄,我去找女医,你把母妃送回宫。”
扶苏点了点头,立马动身。
上了药,浑身舒服多了。
“母妃,都怪儿臣......”扶苏伏在我的床边,不敢看我。
我拍了拍他,安慰道:“没事。关于上谏之事,母妃是支持的,但是你不应该在朝堂之上直言反驳你父皇。”
“儿臣愿闻其详。”他抬起了头。
“儿臣,落于臣字,作为臣,上谏是应当的。但儿臣先儿后臣,你始终是你父皇的长子,也应为你父皇考虑。你一直立在百姓的角度,公然驳斥你的父皇,在百姓眼里,你父皇为暴,你为仁,他们都更愿意支持你,这不相当于公然与你父皇作对吗。如此,你父皇如何不生气?”
良久,他点了点头,似乎懂了:“儿臣知晓。”
“高儿,你对此事如何看待?”
“回禀母妃,长兄谏言并非全部不可取,只是长兄言辞过于直白,常常惹怒父皇,高儿认为此为不可取也。”
“五弟之言有理,我下次定会注意。”他垂下眼,带着些许失落。
我有些乏了,摆了摆手说:“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困,想睡一会儿。”
“母妃,还痛吗?”高担心地问道,一旁的扶苏除了担忧,还有深深的愧疚。
“不痛,赵公公下手还是很轻的。”我朝他们笑了笑。
傍晚又上了一次药,便准备又睡了。
门被缓缓推开,脚步声由远及近,我睁开了一只眼,偷看是谁来了,竟是那个今日下令打我之人。
我装作睡着了,不理他。
他轻轻地坐在了我腿旁边,一言不发,给我掖了被子,又移到了我肩侧,仍旧不说话,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我旁边看着我。
由于挨了打,我只能侧着睡,而且还不能翻身。
他又轻轻碰了下我的背,刺痛传来,没忍住哼唧了一声,他立马缩回了他的手,转而来到我的脸侧,他将我的发丝轻轻绾到我耳后,四指搭在我的耳上,大拇指抚摸着脸颊。
我也不知他呆了多久,因为我装着装着真的睡着了。他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似是寒冬腊梅。
过了几日,我就基本可以下床了,除了还有点咳嗽。
元月朔旦,是他四十岁寿辰,这一天举国同庆,我在一侧欣慰地看着群臣恭贺,却完全插不进去。
难得有一年的生辰我无法亲自祝贺。
我独自一人回了宫,最近咳嗽得更厉害了。
我看着宫里放在桌上边缘的礼物,有那么多人为他庆贺,他肯定很开心。
今年好像比去年更冷了,在宫外放眼望去,一片黑暗,唯有那座宫,灯火辉煌。
漫步在这宫中,即使已经走了无数遍,可每走一回,心情都有些不太一样。
比如往年的这个时候,是幸福,是开心。而如今,应该是欣慰,却发现更像是失落。
转眼间,进宫二十四年了,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四年呢?
我撑着伞,看着雪花一片片落在我的手上,然后融化在我手心里。余光中,貌似有人在看着我。
不会是有人要来杀我吧。
我连忙赶了回去,回宫的时候,那边依旧亮着,似乎没有要停歇的样子。
一觉醒来,却是第二天中午了,最近貌似睡得有些长了,或许是这个冬天有些冷吧。
桌上被包好的礼物似乎被移了位置。可能是子佩刚过来收拾过。
今天抽了空将它送了过去,他貌似没有很惊喜,只是点了点头,转头温柔地笑着:“谢谢洛儿。朕很喜欢。”
我又倒了碗茶,将它放在他手边,满意地说:“皇上喜欢就好。”
统一的第二年,前朝的部分事情依然还在商讨,依旧未敲定。
书上简单的几句一统政策却是花费了他们近一年的精力,有些甚至还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