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李钰醒来,他看到衣服前面还是湿漉漉的都是李多圩昨天哭过的痕迹,他第一次见到李多圩委屈的抱着他哭,小时候犯错不管怎么打他他都倔强的不肯低头,有时候把李钰气哭了,他倒是也难过的哭了起来,张修春说:“得,看出来他的软肋在哪了,咱们几个啊,都白搭。”
赵信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宿舍,他一开门顿时愣住了,他问道:“你没去送你弟啊?”
李钰摇了摇头,赵信疑惑地坐在李钰的旁边说道:“为什么呢?不去看看么?他不见你有多难过啊。”
李钰手里拿着书但是一点也看不进去他说道:“不送了吧,去了也彼此难过,再说有他媳妇在就够了。”
赵信看着他把头顶在了桌子上憋着嘴说道:“真的没关系么?你真的不去送么?现在去还来得及,若是再晚就真的见不到了。”
李钰抬头看看时钟,又看看今天微蓝的天空,他眼神一阵的迷茫随后扔掉书就冲出了宿舍,赵信见状赶忙拿了件棉服追了出去,等李钰到的时候火车已经开始缓缓地开动,李钰焦急的找寻着,结果就听到火车车门有个人挥动着红色的围巾大喊一声:“大哥!”
李钰一眼就瞧见了赶忙追了上去,两人接触的一刹那,李多圩抓住李钰袖子上的扣子狠狠的拽下握在了手里,他大声说道:“大哥,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李钰看着火车越开越开,他大喊着:“对不起,都怪我,多圩,我等你回来。”
一阵气鸣声划过天际,火车驶离了站台,赵信追了上来给他披上了棉服,李钰再也没有了力气瘫坐在站台上,赵信在他的身后稳稳的扶住了他,北风呼啸,赵信赶忙在身后抱住了他替他挡下了严寒,李钰缓缓地抬头看着几片雪花飘落,他伸手接住了几颗面色苍白,嘴上却鲜红似血的说道:“下雪了。”
1950年10月战争正式打响,11月25日到12月24日第二次战役,12月31日到1月8日第三次战役,1月25日第四次战役。1951年春节到来之前李钰一直生活在忐忑不安的日子里,教室外有自行车铃声响起,他都会紧张的看着外面是不是来给他送电报的,有一天赵信推开宿舍的门就见李钰慌忙的把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赵信看到李钰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的看着他,他赶忙把门关上锁住上前问道:“你干什么坏事儿呢?让哥哥看看。”
李钰低着头没有言语,赵信上手就要抢,李钰赶忙阻止,但是他的力气没有赵信的大,几下就被赵信拿到了手里,他把布掀开竟然看到了一个菩萨的雕像,赵信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信这个?”
李钰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拿过来重新抱上放在了柜子里就出了门,赵信呆立在原地发现地上掉落了一张塞在菩萨像里面的纸条,他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的:愿用我命换我弟李多圩平安,李钰。
赵信突然内心一阵的酸楚,他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看着那张纸条,随后在纸条的背面写上:愿用我命换我哥李钰平安,沈星。
李多圩走之前的大年三十都是跟潘若英和战友们一起过的,今天的三十李钰特意问了一下潘若英,潘若英听到李钰来找她高兴的赶忙让小战士亲自把他送上来,李钰上来后潘若英有些艰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大哥来了,快坐。”
李钰想要上前扶她但是又怕接触她,潘若英倒是无妨她说道:“以前打游击的时候,我们男同志女同志都睡在一个大炕上,都是纯洁的革命友谊不妨事的,再说你是我大哥,扶我一下又能怎么样,哈哈。”
李钰见潘若英如此也把之前李庆汀交给他的避嫌抛之脑后,把潘若英扶到沙发上之后,他缓缓地开口道:“今年大年三十你打算怎么过?”
潘若英有些意外的看着李钰,她试探的开口道:“可能....跟以前一样跟战友们一起。”
李钰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我还以为......。罢了有人陪你就好。”
潘若英问道:“那大哥你呢?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李钰想了想说道:“我想去茶果村,多圪媳妇怀孕了我一次也没有去看看,正巧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
潘若英听后缓缓地站了起来,她走到了办公桌前打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三个信封交给了李钰,李钰接过后发现里面都是钱,潘若英说道:“多圩走之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说你回去一看就知道了。”
随后她想了想又从抽屉里面拿出来了一些钱交给了李钰,李钰赶忙推托潘若英说道:“这个是给小花的,说真的我回来这么久也没回去看看这个妯娌,本来应该去祖坟那里给爹娘磕个头的,但是我现在这个情况.....。”
李钰赶忙安慰了几句就没说什么了,过后李钰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多圩....他有消息么?”
潘若英笑着指了指信封说道:“回去看看吧。”
李钰有些激动的看着那三个信封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潘若英在他的身后叫住了他,李钰回头只见潘若英捂着腰说道:“大哥,过年好。”
李钰有一阵的恍惚,总觉得是李多圩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微微一笑的点了头说道:“哎,过年好。”
李钰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宿舍,他打开了其中一个很薄的信封,从里面拿出来一张信纸,他打开一看上面竟然是一封电报:大哥,老子没死。李钰顿时有些惊讶,他脸上立马通红了起来,没想到李多圩就这么直白的说了这句话,回想着潘若英当时的表情,估计他们全都看到了这个电报,李钰恨不得现在把李多圩按在床上狠狠地抽他几下,不过,还活着就好。
他又打开了第二个信封,里面除了有一些钱之外还有一封信,上面写的:大哥过年好,祝大哥永远平平安安,小弟给你磕个头。
李钰嘴角不禁一笑,他又打开了第三个信封,发现是给李多圪的:就算你不认我也是你二哥,替我给大哥多磕几个头。
李钰把信和钱都收拾了起来,坐在椅子上,脑袋一直回想着信上用李多圩的语气说出的话,就在这时赵信从外面回来,他一进来就看到李钰嘴角上扬一脸笑意的盯着窗外,他好奇的微微弯下腰看着窗外问道:“下雪有那么好笑吗?”
正月十五那天,李钰正准备从茶果村回到阳谷县的时候,李祥花意外的摔了一脚,随后肚子立马疼痛了起来,众人一阵的忙乱生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了一个儿子,李顺成颤颤巍巍的看着那个出生的曾外孙,嘴里念叨着:“余地有亨泰,庆盛多吉祥,到他这已经是吉字辈的了。”说罢就让李钰给他起个名字,李钰想了想说道:“就不按照这个起名字了吧,毕竟他也不能跟吉汉大哥平辈,就按照我名字方式起吧,李烁,光明灿烂。”
李顺成高兴的点了点曾外孙的鼻子说道:“李烁,好好,快去。”说罢就叫李吉朝和李吉汉让他们上山去祖坟那烧纸告诉李庆汀和张修春,他们的曾孙子出生了,还是小少爷起的名字呢。
李钰他们还没高兴多久就听到一阵刹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就是猛烈的敲门声,杨真真赶忙去开门,一个小战士焦急的问道:“老乡,李钰在不在。”
杨真真指了指里屋,这时候李钰跟李多圪出了屋子,李钰一眼就瞧到了小战士就是潘若英的下属,小战士见到李钰顿时焦急起来说道:“大哥,潘长官出事儿了。”
在开往县里的车上,小战士说道:“本来好好地,结果不知道为何长官一个人在办公室滑到了,身下好大一滩血,我们把她送到了医院大夫说难产,现在大人和小孩都有可能保不住,潘长官让医生传话,不管生死一定要保住孩子,我们也不敢做主就只能把你请回来了。”
李钰紧张的握紧了拳头,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李钰跑到了手术室门前,李钰缓缓地开口道:“保....大人。”
一阵婴儿的啼哭划破天际,李多圩在昏迷的时候隐隐的听到了哭声,他焦急的想要醒来,他总觉得这个哭声是李钰的声音,他在昏暗的天地里到处的摸索着,想要找到李钰的存在,可是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个小婴儿,他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伸出手就要把他抱起来,结果自己离小孩子越拉越远直到自己睁开了眼睛,一个护士惊讶的叫到:“醒了,醒了。”
医生赶忙聚集了过来说道:“李长官你终于醒了。”
李多圩摸着缠着绷带的头问道:“我怎么了?”
小护士说道:“哎,有个炮弹在你身边爆炸了,你被炸晕了。”
李多圩摸了摸头他问道:“高地拿下来了?”
小护士点了点头,李多圩这才放下心来,结果一阵头晕再次陷入了昏迷。
李钰抱着小婴儿不知所措的站在病房,潘若英还在昏迷着,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的时候一个年长的女同志接过孩子说道:“给我吧,你们男同志拿回这个。”接着她看着李钰问道:“你是李多圩同志的大哥吧。”李钰点了点头,那人说道:“那就成了,你放心,对于咱们战士的家属我们一定会格外照顾的,再说潘若英同志也是在为革命工作,我们更不会懈怠,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出去,因为我们要给她换衣服了。”
李钰逃似的离开了病房,只听到病房里面一阵的笑声,李钰的脸顿时通红一片,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缓缓地靠在了走廊的墙上,身上也没了离气缓缓地坐了下来,远处传来一阵的脚步声,李钰看到一双鞋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抬起头就看到李多圪和李吉汉焦急的脸,李钰顿时一惊赶忙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李多圪上前把李钰扶起来,李多圪擦了一下汗说道:“嫂子怎么样了?”
李钰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一切平安。”李多圪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趴在门窗上想看看但是里面被挡得严严实实,李多圪问道:“男孩女孩啊?”
李钰说道:“男孩。”
李多圪惊讶的回头看着李钰说道:“真的?”
李钰点了点头,李吉汉笑着说道:“咱们李家后继有人了。”李钰笑笑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怎么过来了?家里怎么办。”
李吉汉说道:“没事儿,我嫂子也过来帮忙,家里女人多也用不上咱们老爷们。”
李钰无奈的跟他们二人说道:“快回去吧,即使帮不上忙在旁边看着也起码让小花放心,有底气。”
李吉汉想想后说道:“那就让多圪先回去吧,我在你这里还能帮忙。”李钰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就让李多圪先回去,李多圪走之前问道:“孩子的名字起了么?”
李钰点了点头说道:“你二哥起的,李吉军。”
李多圪听后有些遗憾自己的孩子没能继承“吉”字辈,但是一想到名字是大哥起的顿时也开心起来,他说道:“二哥这水平......多亏我娃的名字是大哥起的。”
李钰笑笑拍了拍他的头就送李多圪回去,李钰在医院熬了一宿第二天见到潘若英醒来看了看孩子后就把他撵回去休息,她告诉李钰不必每天都过来,这里有那么多战友帮助她,他一个大男人在这照顾弟媳妇也不方便,等出院的时候来一趟就成,李钰听后留下了一些钱给潘若英后就跟李吉汉离开了医院。
李吉汉跟李钰在长街上买了很多的东西,有时候价格高的让李吉汉觉得店家在打劫,李钰好不犹豫的就买了下来,回到宿舍之后给分成了两份,他把其中一份交给了李吉汉让他带回去,李吉汉再三推辞被李钰一把塞到了他的怀里,赵信在后面笑出了声,他说道:“你这么大的块头,在推辞就会把你们家小少爷给推到了。”
李吉汉只能收了东西坐上了返回茶果村的汽车,看着汽车缓缓地开动渐渐地消失在视线里,此时李钰的脑海里不断的回想着李吉汉的话:咱们李家后继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