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佑回到宋家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
宋家给宋明礼送信儿,说太晚了,今晚景佑就睡在宋家了。
“换了个地方,也不知小少爷睡得惯,睡不惯?”
紫苏一边给宋明礼拆去发簪,一边说道。
宋明礼闻言怔了怔……
犹记得前世,她身体日渐破败,一天大部分时候,都在昏睡,根本没有能力照顾景佑时。
偶然听到下人说,景佑想来见她,却被顾家下人拦着。
他常常就在园子里,假山上……不拘何处,一等就是一夜。
草地上,石头上,亭子里……
他待哪儿睡哪儿,天为盖,地为铺,在自己家里“风餐露宿”。
被顾家人嘲笑他是“野人”。
还是个“傻子野人”。
宋明礼知道以后,主动搬去顾府最破败,最偏僻的小荷院……
这样,儿子想见她的时候,就能见到她了吧?
……
“小姐?”
紫苏瞧见镜子里的宋明礼,忽然眼圈儿红了,不由停下手中的梳子。
“奴婢弄疼小姐了吗?”
宋明礼摇了摇头,“没事,胸口有点闷,有点不舒服。”
“是啊,今年的天儿好怪啊!还没立夏呢,天却这么热了!热得人透不过气来!”
紫苏应道,“小姐不必担心小少爷,大爷二爷肯定会照顾好小少爷的!
“夫人更是心疼小少爷,少爷在宋家,肯定睡得好。
“再不然,明日一早,咱们去接小少爷,再送他去学堂,也省的小少爷两头跑了!”
宋明礼微微点头。
“好,叫人传信儿给大哥,让他们在家等我,明日一早,我回宋家一趟。”
宋明礼看着镜中人,重新打起精神。
如今已不是前世!
景佑没有被害,宋家的亲人,也没有蒙冤入狱!
大哥虽未被封官重用。
但她隐约觉得,皇上已经不像以前,那么针对宋家。
上次“进献明珠”,也许已经助宋家度过了危机。
景佑这一世,是被家人疼爱呵护的孩子。
他不会再像上辈子那么可怜了!
她要回宋家,不仅仅是为了接景佑,更是因为,她想起了今年的极端天气,曾造成了很大的天灾。
这辈子,她要提前做足准备,护好自己的家人。
顺便赚些银子,如果能再救些百姓……那便是苍天厚爱,祖上积德了。
次日一早,宋明礼便乘车前往宋家。
上次,她被秦国公府的人,亲自来接,前往参加宴席。
又被秦国公府的主子,亲自送回之后,顾家人总算不敢在明面儿上为难她。
她一大早要出门,顾家人也不敢拦着。
这倒是叫打扮的衣着笔挺,想跟她清早见面的顾青山,又扑了个空。
宋明礼来到宋家时,大哥和景佑,都已经梳洗好,早膳也摆好了。
“用罢早饭,我同你一起送景佑去学堂。”宋砚舟道。
“不必,叫紫苏和墨兰去就成,我有事儿跟大哥商量。”宋明礼坐下道。
宋砚舟怔了怔,这么郑重其事的,是什么大事吗?
景佑乖巧,见母亲和舅舅有正事儿,他也不闹。
他乖乖地同母亲舅舅一起用了饭,便蹦蹦跳跳地坐车走了。
昨日在靖王府,被宫人追着躲在厨房房梁上的事儿——
他一个字也没跟家人透露。
王爷说过嘛,他们师徒二人的事,是他们男人之间的秘密!
是男人,就要保守秘密!
“看你这般严肃,是什么大事?”宋砚舟沉声问道。
他下意识地琢磨……
妹妹莫不是想和离?
现在宋家已非昔日宋家,他查出了一些臣子结党,以及贪污之事。
皇上对他很满意,妹妹即便要和离,他也有把握能护着妹妹。
但只怕,妹妹舍不得景佑。
别说妹妹舍不得,他也舍不得。
“我们家还有钱吗?”宋明礼问道。
宋砚舟一愣,“有,你要多少?是顾家人逼你,还是你自己要用钱?”
看着大哥那紧张又关切的样子,宋明礼不由心中一暖。
“不是,”宋明礼笑道,“我想组织两支商队,前往西北一趟。”
宋砚舟闻言更加惊讶。
“组织商队?去西北?做什么?”
“买些动物皮毛,买些棉花等保暖的物件儿。”
宋明礼说道,“再腾出些钱来,趁着夏秋价钱低囤些炭。”
宋砚舟怔了片刻,哭笑不得。
“你若缺钱,就跟哥哥说,日常花用,维持宅院的开销缺不了你的!
“不是哥小看你,做生意这等事,不适合你!”
宋明礼瞪大眼睛看着大哥。
“大哥就是在小看人!”
宋砚舟无奈地指着外头的天,“还没立夏呢,跟往年盛夏一样热了!天儿这么热,你备保暖的东西?”
宋明礼正要开口。
宋砚舟却摆手道,“你别说这东西是给冬天准备的!
“司天监已经测算过了,今冬,是个暖冬!而且是近二十年来,最暖的冬天!”
宋明礼惊讶的瞪大眼睛。
就是因为司天监这错误预测,前世经历极寒冬日的时候,才会冻死那么多人吗?
宋砚舟看着她惊讶的表情,不由轻笑。
“做生意,也要靠信息,不能仅凭一腔热血。”宋砚舟道。
“今年是极端天气,夏季极热,冬季极寒。”
宋明礼认真道,“司天监测错了,今冬特别特别冷!若不提前做足准备,会冻死人的。”
宋砚舟眼角和嘴角都微微抽了抽。
呃……妹妹咋这么轴呢?
“你凭什么认为,司天监测错了?”
宋砚舟盯着她,难道又是爹爹托梦,告诉她的?
这等大事,爹爹怎么不托梦告诉自己呢?
宋明礼垂眸沉默了片刻。
“哥哥不信我就算了,我去找别人帮忙!”
宋明礼佯装生气。
她知道,大哥和爹爹一样宠她。
特别是爹爹没了以后……大哥颇有种“长兄如父”的使命感。
既然没法儿“摆事实讲道理”,那就索性来个胡搅蛮缠。
果然,宋明礼这边眼尾红红,豁然起身。
宋砚舟立马就妥协了,“诶,你找什么别人!
“自家人都不信你,你以为别人能信你呀?”
“哼!”宋明礼重重地哼了一声,红着眼睛盯着大哥。
“信你信你!大哥信你还不行吗?”
宋砚舟宠溺地笑着,“不管对错,那些东西又放不坏。
“今年市场不行,就先屯着,明年再卖也一样,好吧?”
“你这哪里是信我?分明还是信不过我!”
宋明礼假装气呼呼地坐下,“那我们立契书,白纸黑字写清楚,各投多少钱,赚了钱如何分!都写上。”
宋砚舟笑着摇头,“你还跟我计较上了?”
宋明礼认真点头,“得计较,亲兄弟,明算账。不能让大哥吃亏。”
“自家妹妹,有什么吃亏的?”宋砚舟摇头不赞同。
“我认真的大哥!你能拿出多少钱?”
宋明礼掰着指头算起来,“如果手头宽裕,就组织两到三支商队,去西北收动物皮毛,采购棉花……”
“等等……”宋砚舟一脸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