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荷期许的目光下，何为在平板上给她的新身子捏起了脸。
在仪器上捏脸就像3d建模一样，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所以一般顾客提出要捏脸，都是在店员按顾客要求在捏。
店员见何为直接上手，便想要上去帮忙，谁知凑近一看，对方捏起脸来比自己还熟练。
凭借记忆来还原某个人的相貌，对于何为来说简直是专业对口。
她在蓝天警察局经常需要转述受害人记忆中状况和细节，光靠语言信息传递容易失真。便自学素描，建模，甚至是制作简单的动画，用于向同事传达犯人信息，以至于她现在帮夏荷捏脸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短短十分钟，夏荷的头部相貌就被何为完美地还原出来了。
橙色秀发，毛绒狐耳，天蓝色大眼睛，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小巧的蜜唇。何为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就连一旁的店员，也赞不绝口道：
“小姐，这捏得真好！真专业！看得我都想挖角你了……”
夏荷看着何为捏出的容貌，看得有些出神，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是我吗？
谁知，店员突然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充满歉意的表情说道：
“虽然你捏得很好，但是捏得太幼了，根据《容貌版权法》第一百三十条，人民整容成的容貌必定是健康的容貌……太像小孩或者老人的容貌是不允许整的。”
听到这话，夏荷的火气上来了，
“你说谁像小孩！？人家可是堂堂正正的成年人，长得幼是她的错吗？”
之前面对夏荷杀气只能瑟瑟发抖的店员，此时却显得异常坚定。
“这位小姐，请你冷静一下，你要知道，国家开放容貌版权，在一定成都上是为了减轻人们的容貌焦虑，并不是为了让它们成为畸形审美的温床。”
“裹小脚，萝莉岛，人造宽肩，充水肌肉……畸形审美带来的教训，我们的祖先已经吃得够多了。为了不让那些悲剧重演，我们才有了这样的规定，还望小姐能理解我们。”
店员将培训时所学一字不落地传达给了夏荷，摆出无奈的表情，希望能得到对方的理解。
“故意将自己整成未成年的样子，可不是什么健康的审美，自然是违反规定的。”
夏荷被店员正义凛然的样子给唬住了，语气下降了几分。
“这样啊……十分抱歉……”
面对夏荷的道歉，店员一笑了之。
“没事，顾客能理解我们比什么都重要。”
见直接使用自己的容貌行不通，夏荷叹了一口气，向何为征求意见道：
“何为，我现在想不到该用什么容貌吧……要不你随便帮我捏一个吧，只要白辰喜欢就行。”
“没必要，我只要把原先捏好容貌改成熟一点就好。就当捏你三十岁的容貌好了。”
谈话间，何为已经完成了对容貌的修改，她招手示意店员来看，店员略微打量过后，点点头，表示这次的容貌完全合法合规。
夏荷对这个容貌也十分的满意。
相比于之前的容貌，天蓝色的大眼睛改成了妖异的丹凤眼，樱桃小嘴改成了性感厚唇，婴儿肥的小脸改成了秀气的瓜子脸，明明没有改变多少，却让人感觉成熟了不只一星半点。
夏荷还是人类的时候，就一直期望能变得成熟一些，可惜直到知天命的年纪，她那偏幼嫩的外貌都没有多少改变。
此时何为给夏荷捏了一个她成熟的外貌，也算是了了她一个心愿。
“夏荷，你觉得这个容貌怎么样？”
“没想到你这杂鱼的审美还真不错～就它了！”
至此，红发店员已经汗流浃背了。
他本想借助捏脸拖住两人几个小时，等待维修人员到来，奈何有一个比他捏脸更专业的人在场，三两下就解决了……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他还是有能拖住顾客的办法的。
“那好，接下来让我们点开平板左上角的圆圈，挑选身子的款式吧！”
“如果我猜的没错，躯体也和头部一样，有不少条条框框吧。”
“没错，身体跟面容一样也必须要是健康的样子，你就用先用这个平板来填写你需要的身体数据，如果有问题我会提醒你的。”
但这一次，仅仅一分钟，夏荷就将数据填好了。
“我填好了！何为，快帮本小姐把平板递给店员！”
“你这不行，一米八二太矮了，85cm胸围太小了，这身高加这胸围是营养不良的表现。”
“这不行吗？可是身高的差距会拉远我与白辰唇间的距离，胸前的赘肉会疏远我与白辰心脏间的距离……”
感受到店员异样的目光，何为赶紧抽回平板，将其静音，打断了她的发电。
等夏荷修改好数据之后，何为再次将平板递给了店员。
店员.地铁.老头.手机.jpg
“这位小姐，这数据整体上没什么问题，就是这110cm的胸围大了一点，正常胸围在95cm~105cm左右（女生正常胸围一般72cm~85cm左右，这里为了严谨，按身高比例增加了一点。），过大时间久了容易胸部下垂，引发病变，患有乳腺增生、乳腺炎以及乳腺癌的几率就会更高……”
“不对吧！？这可是何家族长白晨的胸围，她身高才一米八二，我这可是两米一，这都能超标！？”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言。
店员在思考谁能拥有这么离谱的身材，何为在思考夏荷是怎么弄到这准确的数据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人默契地继续刚刚的流程……
……
店员接过平板，向何为轻轻地点了点头。
何为抹去满头的汗，松了一口气。
红发店员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糟了！？维修工还没来吗，他已经要拖不住顾客了！
店员注意到四周的温度在缓缓升高，何为已经热得满头大汗，再这样下去机器故障的事就会暴露了！！
“电源……这怎么这么热？”
“可能，是空调坏了……”
不好，该怎么办呢！！要是在这里被发现的话，他的职业生涯就要结束了罢！！
红发店员的大脑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可惜四周的温度，是不会因为他的沉思而停止升高的。
不行！有什么办法能在不被客户发现的情况下带他们离开这里……到底有什么办法？！
有了，可以把她们叫到前台，向它们推销增值服务，顺便还能拖些时间。
“顾客，我们去前台……”
“顾客？”
何为有些昏昏沉沉的。
店员猛然想起对方是个人类，人类对高温的耐受能力还是比ai差一点的……
她中暑了！？得赶紧带她出去！
不对，直接带她出去会暴露仪器故障的事情的！
再说……
店员突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蠢货，这种时候不想着救人，还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工作，真是主脑被烧坏了！
店员扛起意识模糊的何为，冲了出去，将他平放在路边的长椅上，给额头敷上一张湿巾。
紧接着，他连滚带爬地赶到前台，断开电闸，试图挽救被高温毁坏的货物。
断电十分有效，火炉状仪器四周的温度不再升高，但四周还是很热。
他顾不上自己有些融化的仿生皮肤，直冲了上去，试图将尚且完整的部件给全部搬走。
他死了心要保住这份工作！
店员之前因为买不起躯体，只是一位游离于互联网的普通ai。
在得知来禾风店铺工作可以免费借用店内躯体后，抱着试试的心态，来应聘了这份职业。
他惊喜地被选上了，也用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机械躯体。
他第一次体验到了饱腹的满足感，睡觉的舒爽感，刺激性器官带来的快感……
拥有躯体的感觉真是太棒了！这种充实的感觉，是游离于互联网上永远得不到的。
要是失业，他便会失去这副躯体，失去这美好的感觉。
他来回拼命运送着火炉旁尚且完好的部件，试图将损失降到最低。
热浪不断袭来，红发店员感觉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身上的皮肤开始大块脱落，主脑跟身体的连接也愈发不稳定。
运送最后一个零件时，他摔了一跤，想赶紧起身，却发现自己被融化的仿生皮肤给黏住了。
他挣扎着想要挣脱仿生皮肤的束缚，却失败了。
他的意识因为热量越来越模糊，弥留之际，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生物电池已经开始鼓包……
千钧一发之际，屋子里的烟雾警报器在无烟的情况下自动触发，水从天花板倾盆而下，温度急剧下降，很快恢复了正常。
“还好赶上了，登入店铺的系统可花了我不少时间。”
不得不说，机械躯体虽然昂贵，但是性能还是非常不错的。
温度一恢复正常，店员朦胧的意识瞬间清晰，他拖着残破的躯体，起身望向声音的源头——
原本在平板里的夏荷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火炉型仪器里，一边调试着仪器一边抱怨道：
“那破维修工拖了那么久还不来，联系还联系不上，明天我就把那破杂鱼给炒了！”
听到这句话，红发店员先是一愣，然后稍加思索，最后恍然大悟。
这语气，这口吻……
这不就是他素未谋面的老板吗？
“老……老板……对不起……我没能挽救这一切……”
“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保证了那小子的安全还保住了好几个商品。”
夏荷说着，让仪器运转了几下，发现没问题后，松了一口气。
“再说这也不是你的错，我调查过了，捏脸仪器温度异常的原因，是主公司系统受到了大范围的黑客攻击，全国连锁店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失……”
“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攻击向辰网络安全公司？！”
“目前还不清楚，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夏荷在店员满目疮痍的躯体上打量几下，疑惑道：
“你就那么想拼命保护这份工作吗？”
“呃……我只是不想失去这只躯体……”
“那行，你被禾风机械躯体店解雇了。”
“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店员宛如晴天霹雳，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完了……都完了……”
“你现在的躯体看上去太杂鱼了，赶紧去挑一具新的，明天去主公司上班，那里更需要你这种负责任的人。”
“好巧不巧，刚好缺一个机械躯体工程师。”
至此，店员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什么？！我没听错了吧？直接去主公司上班？！直接从实习生飙到核心员工？！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只剩机械骨架的面孔挂上了怪异的笑容。
“另外，你是叫清风对吧？”
“没错。”
为了帮清风转业，夏荷在仪器内翻看着清风的基本资料，翻着翻着，一个疑问浮现在她的脑内。
“清风，你为什么这么想要一个机械躯体呢？”
清风稍加思索，决定卖个关子。
“你一会换上新躯体就会明白了。”
……
获得新身体的清风将四周毁坏的部件收拾干净后，火炉状容器旁边宽敞了不少，没有刚刚那么压抑了。
看着清风的调试仪器，何为百无聊赖，低头询问平板里的夏荷：
“夏荷，你选了怎么样的身体呢？”
“能怎么选，他这全是条条框框，我按心意选怎么都会被店员给退回来，所以我干脆取所有部位合法范围的中值，把它们全部填进去，选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身体了。”
夏荷翻了翻白眼，开始向何为倾诉自己的不满，
“这规定也太过分了，哪有正常人从头到脚身上的每一部分都是在标准健康范围内的。”
“稍微理解一下吧，店员不是说过了，容貌版权法这样是为了针对畸形审美……”
“可这也太严格了吧，自从容貌版权出台后，整容的人和高级ai越来越多，我上街都感觉四周的行人就像某些青春偶像动画里的角色一样，不看发色和瞳色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说到这，夏荷叹了一口气，环顾了一眼四周由机械肢体构成的高墙，这些机械躯体间的型号并没有太大差异，它们之间严丝缝合，看得夏荷有些压抑。
“那不挺好的，整整齐齐看上去挺舒心的。”
“才不好！我才不要变成丢到人堆里认不出来的杂鱼！”
突然，熔炉状机器发出巨大的声响，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正前方舱室缓缓打开，一个狐亚人女孩的仿生机械头颅赫然出现在何为面前。
清风来到机器前，抱起头颅，打量了一会发现没啥瑕疵后，将它递给何为，转身消失在了机械躯干丛林里。
“何为，你抱我抱松点，你这手臂夹得我脑壳痛。”
见怀中的头颅突然说话，何为吓得把她甩了出去，但好在她的反应力足够迅速，在人头落地前接住了它。
“你小子要谋杀我啊？！”
夏荷已经进去了。
一会，清风回来了，扛来一具身着西装的无头标准女性机械身体，将它立在了两人面前。
“顾客，你的身体准备好了！另外这件西装是附赠的！”
他接过何为手里的头颅，将其接上备好的躯体——
夏荷的新身体就初步完成了。
配合这件西装，此时的夏荷就像一名公司高管，冷艳的面孔，高挑的身形，不错的身材，从夏荷本人的微笑来看，他自己对这具身体也很是满意。
“顾客，你要保留身体关节的衔接痕迹吗，这在我们之中算是一种潮流哦。”
“不需要，我还是想更像人类一些。”
“好！”
清风拿出一瓶喷剂，对着夏荷脖子、手腕、脚腕等关节仔细喷涂，不过一会，所有的衔接痕迹竟奇迹般的消失了。
“已经可以了，动动试试看吧！”
夏荷伸了个懒腰，浑身上下的关节都发出了咔咔的声响，紧接着他向前跨了一步，马上摔了个一字马。
在何为的搀扶下，她勉强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有些适应了这陌生的地心引力，便将何为推开，誓要靠自己走好接下来的路。
她当了太久ai，几乎快忘了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所以当她能像普通人类正常走路时，她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这才是活着的感觉。”
夏荷终于有了一具能帮她发泄情绪的躯体。
囤积了四百年的郁闷在此刻如决堤一般喷涌而出，她仰天大笑，笑得喘不过气了休息一下再继续笑，嗓子有点痒了咳嗽几下继续笑……
听觉、触觉、视觉，一切都是如此的立体，如此的真实，就连脸颊上笑出的眼泪，她都能切实感觉到其有些冰凉的触感。
何为和清风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你们店铺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吗？”
清风摊手无奈道：“确实如此，大部分ai第一次获取躯体都会有这种夸张的反应。”
他叹了一口气，望向还在狂笑的夏荷。
“你们人类可能不太明白吧，获得切实感官和简单欲望，对ai来说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一件事。”
两人就这么站在那里，静静等待夏荷的笑声渐渐淡去……
……
“欢迎下次光临！”
在清风的道别声中，何为跟夏荷走出了店铺，两人抬头一看，发现已是满天星辰，何为便挥手道别，准备日后相见，却被夏荷拉住了衣角。
因为笑了很久，夏荷此时嗓子有些沙哑，此时气鼓鼓道：
“今天的事不准告诉白辰！不然你这个杂鱼就死定了！”
何为叹了一口气，高举双手，投降道：
“好好，我不会告诉她的。”
“另外，我们去喝一杯咖啡吧，就当是你今早给我买的那一杯的回礼吧。”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夏荷微微一笑，拉起何为的衣角就往咖啡厅走。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小子不是想向我打听白辰的情报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为感觉夏荷有了新身体之后，整个人开朗了不少。
可刚走不久，何为瞬间有种带小孩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刚刚获得触觉，夏荷现在见到什么都想上手摸一下，地上的积雪，路边的树干，理发店旁边的旋转灯……甚至准备上手去撸狸猫亚人路人的尾巴，还好何为及时拦下了她。
经历了一番折腾，两人终于赶回了星七克咖啡厅。
过了一会，何为抹去眉头的冷汗，猛喝一口咖啡，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
而她正对面的是垒成一座小山的咖啡，夏荷正坐于其之后，用雨露均沾喝法与之搏斗。
也许是为了犒劳自己失而复得的味觉，在店员和其他客人惊诧的目光之下，夏荷把咖啡厅每一种饮品都买了个遍。
喝完一瓶奶盖咖啡，她舔舔嘴，舔去嘴巴周边的芝士，露出幸福的表情，却没发现人中上还有漏网之鱼，给她留下了某奥地利美术生同款胡子，
“没想到你这个杂鱼还蛮有品味的，帮我选的咖啡竟然是其中最好喝的！”
何为憋笑道：“你喜欢就好，我之前只是帮你买了我常喝的那一款……话说你准备要告诉我的关于白辰的情报是啥？”
夏荷又拿起一杯冰美式，舔了一口，露出苦涩的表情：
“何为，你知道吗，白晨因为其长生者体质，身体总会将各种手术结果当作伤口去治愈，所以在医学技术如此发达的现代，既治不了失明的左眼和断角，也整不了容……”
“这个我知道，我在大学时对长生者医学略有涉猎。”
“那你知道，像白晨这样着名的绝世美女，是如何在改变不了外貌的情况下，假死后成功用假身份隐名埋姓的吗？”
夏荷将冰美式推给何为，自己喝起了一旁的奶茶。
夏荷的话提起了何为莫大的兴致，
“怎么做到的？”
“他们让白晨假死的同时开放了她的容貌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