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伪装出两名高手内功相斗而死的假象,下手之人的内力也定要十分深厚,这种事情只能江别鹤亲自出马。
所以那张面具下的脸,自然是江别鹤。
他的面上终于露出了惊慌之色,因为气血翻涌,脸上通红一片,嘴唇却成了绛紫色。
啸云居士的全力一击,已让他受了极重的内伤。
“你……”
他开口想要说话,却吐出了一口深色的鲜血。
江别鹤的声音如喘风箱,啸云居士冷眼俯首瞧着他,又是一甩衣袖,将江别鹤在地上又扇了一圈。
这在明面上气度非凡,儒雅稳重的男人,此时却狼狈至极。
“咳!”江别鹤又吐出一口带着血块的鲜血,气息通畅了些许。
他此时此刻竟还在伪装:“两位为何要暗袭我?我只是瞧你们身有异状,所以想要查看一番……”
“江大侠。”黄鸡大师双手合十,即便是他这样的心性,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了淡淡的怒意。
“易容潜入已是无可辩驳,居然还在此诡辩!”
“我们居然是何处得罪了你,居然要用这种毒计害人!”啸云居士大踏步上前一步。
江别鹤气若游丝:“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的右手衣袖微不可察地一抖,几颗弹丸滑落手心,江别鹤忍住体内剧痛,蓦地抬手一挥,一蓬烟雾倏然炸开!
可是啸云居士和黄鸡大师却好像已早有防备,在烟雾炸开的一瞬间已挥袖后退,气劲将烟雾推回到了江别鹤的身上,之前还一直竭力伪装的江别鹤脸上忽的露出惊慌之色。
他忙乱地向怀中伸去,颤颤巍巍地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丹药服下。
在这期间,啸云居士想要出手,却被黄鸡大师摇了摇头拦住。
他看着江别鹤的神情已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悲悯。
“江大侠……不,江别鹤,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江别鹤知道此时此刻已没有必要伪装。
他艰难地站起了身,面庞因为疼痛有些扭曲。
“因为你们居然怀疑我是峨眉宝藏的幕后主使者,不能为我所用又怀疑我的人,从你们来的时候,我就要你们死。”
他的声音怨毒。
“可是我不明白,你们是怎么识破我放在药中的化功散的?”
“这是因为……”啸云居士正要说话,门边却传来女子无奈的声音。
“我不是都告诉过你们了吗,不要给这种卑鄙的人喘息的机会,你们难道没有觉得空气中的气味不对劲吗?”
江别鹤面颊微微抽搐,倏地将视线投向了声音传来之处。
逆着光的身影一步步走近,她的面庞逐渐变得清晰,那是一张江别鹤十分熟悉的面庞。
“苏梦。”
江别鹤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两个字。
苏梦微笑着颔首:“江大侠好。”
她口中喊着‘大侠’,可语气却满是嘲讽。
这完全有悖于她之前在江别鹤面前表现出的温和淡漠的形象。
“江大侠可真是光明磊落,对着两个方外人用销魂散这样的毒。”
苏梦掏出一瓶药抛给了黄鸡大师:“二位先服下解药吧。”
黄鸡大师一怔,忙运功自查,果然察觉到了不对。
是什么时候做的……他与啸云居士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方才江别鹤掏解药的动作。
果真是防不胜防!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江别鹤语气断断续续。
可惜的是,他这样的拖延大法对于苏梦完全不奏效,后者毫不犹豫地上前,将五僵粉挥在江别鹤面上。
江别鹤连忙闭息,可是五僵粉可渗肌肤,他毫无抵抗能力地晕倒过去。
“五僵粉!”
啸云居士皱眉:“你跟‘幻剑书生’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总要把药物与一个人绑定?我跟他没关系。”
苏梦蹲下身,并指点向了江别鹤的死穴,感受着他的呼吸一点点微弱消失。
说实在的,她虽然有时候也会很心软,可是却并不太能理解在原着剧情里小鱼儿对于江别鹤的原谅。
同样是原谅父母恩仇,叶开的举止她都能理解几分。
可是江别鹤……有多少人因为他间接而死,这样的人就算失去武功成为废人,以他的心机,焉知不能继续害人?
在‘原谅’这个境界上,她只是个俗人。
“后续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苏梦站起来转过身,向啸云居士和黄鸡大师微微颔首。
“苏姑娘的救命之恩,我二人没齿难忘。”
黄鸡大师合手道。
啸云居士也点了点头:“苏姑娘的这份恩情,我们记下了!”
苏梦最后看了一眼江别鹤的尸体,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
阴暗的虫蟊是禁受不住暴晒在阳光下的。
江别鹤的死很快被公布天下,黄鸡大师和啸云居士的说辞并没能取信大多数人,江玉郎含愤召集父亲旧友,誓要为父亲报仇。
而黄鸡大师和啸云居士将这场风波一力承担,并且坚称当初的峨眉后山宝藏阴谋是江别鹤设下的局。
宝藏事件牵扯了不少人,因此此言一出,有许多江湖人赴往江南,想要讨要一个说法。
乱势起,风波之中,有一人已悄悄匿去身形,准备赴往别处。
漉水河道,扁舟泛波。
挎着药箱的青衫女子抬手轻挽鬂边碎发,等待着前方的船只靠岸。
船夫摇着船橹靠近,古铜色的面颊上带着淳朴憨厚的笑。
“姑娘,我这船上已经有两位客人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与他们同乘?”
青衫女子语气随性:“只有两人的话,同乘亦是无妨的。”
船只缓缓靠近,这时,一只手掀开了船帘。
准确的说,那是一只戴着手套的手。
一道颀长的,宽袍长袖的白色身影走了出来。
墨色长发披散肩头,他的脸上带着一具狰狞的青铜鬼面。
青衫女子的眼神似已凝在了那鬼面上。
“姑娘……姑娘?”船夫轻唤道,“该上船了。”
那青铜鬼面之人似在透着面具看向她。
仿佛也在说着与船夫一样的话。
‘该上船了。’
在短暂的愣怔后,青衫女子微微一笑。
“好。”
她轻巧一跃,稳稳立在了船头,与青铜鬼面的白衣人相对而立。
“你好。”
她很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哼。”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