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官道行走了大半日,张碧逸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城楼。
城墙不高,但很坚实,全部用岩石垒成。
大的麻条石,估计都有几千斤。
乌桕山区,不缺的,便是这质地坚硬的花岗岩。
城门上有牌楼,飞檐斗拱,正中挂着一幅匾额,从右至左依次是两个字:湖山。
原来,湖山镇到了。
想不到在谈家凸山坡上可以望见的湖山镇,真要走起来,一路踏山而来,距离还真不是一般的远。
张碧逸进了城门,城内迎面而来,便是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街道。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
有迎宾客栈,有如意典当,有湖山豆花,有斗大的“酒”字……
街上行人算不上熙熙攘攘,但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也算热闹。
至少,比龙潭镇要热闹得多,也更大,而且有几纵几横的几条街道。
张碧逸想起在谈家凸远眺,看到那个如一面镜子的普尔湖。
于是,他向路上行人打听清楚后,穿过这两三里地的青石板街道,再转一个弯,一个碧波荡漾的湖泊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张碧逸来到湖岸边,只见普尔湖远眺如镜,近看则浩浩渺渺。
湖岸蜿蜒迂回,不知其多远。
湖面宽阔幽深,不知其多广。
湖中有小舟,还有两三艘画舫,其上依稀有歌声传来。
湖岸边,一排粗大的杨柳依依,紧贴着杨柳树又是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
路里边则是青瓦黛墙,同样有酒楼,有客栈,有庭院深深的宅子,甚至还有怡红院。
只是,临湖这一路的建筑,明显比先前那条街道上的更气派、更恢宏。
这美丽的湖边风光,深深地吸引住了张碧逸。
在水打溪村,甚至在龙潭镇,他哪里看得到如此恢宏的景象?
张碧逸顺着沿湖路,缓步徜徉。
湖中各色船只往来,有人摇橹,有人撒网,有人背负着双手在船头迎风而立。
在经过怡红院的门口时,张碧逸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望着那刻着“怡红院”三个红色字的匾额,看见那里面奇特精美的飞檐斗拱,似乎若有所思。
“怡红院?修建得这么气派,究竟是哪家的住宅,还是做什么买卖的?”他有些困惑。
在他所读过的书里面,可没有关于怡红院的介绍。
张碧逸再度向怡红院里张望。
只见怡红院墙的高墙里面,高大的树木掩映下,有一栋飞檐斗拱的三层楼房。
每层楼上廊道回环,每隔一段距离便挂着一个充满喜庆之色的大红灯笼,隐约有曼妙的人影在廊道里闪现。
张碧逸疑惑间,心里寻思如果是酒楼的话,是不是进去吃点东西。
这时,有一位衣着粉红长裙的女人走了出来,隔着青石板路柔声唤道:“公子,可要进来?”
张碧逸凝神一看。
那女子大约二十多岁,虽不如二八少女那般清纯,但容颜靓丽无比,仪态万千,有着一种雍容华贵之气,显然是人间少有的美色。
她言语温柔,打扮得体,举手投足有大自在之气,别有一番韵味。
张碧逸看了看那女子,心中顿生一股好感。
“吃饭,可以吗?”张碧逸问道。
“当然可以,公子请进。”那女子笑意盎然,迈着小脚穿过青石板路,来到张碧逸面前,给他施了一个万福。
张碧逸见那女子彬彬有礼,慌忙后退一步,双手抱拳,鞠了一躬。
她看着张碧逸,偷偷欣赏着他俊逸的脸庞、颀长的身材,眸光闪动:“想不到这世上,还真有这么俊美的人。”
那女子将张碧逸迎进怡红院,已经来到了一楼的环廊。
“哎哟——好俊的公子哥!”一阵香风拂过,一只秀美的手向张碧逸的脸上拂过来。
张碧逸愕然,脸上一红,随即眉头微皱。
“秋橘,不要无礼,莫要冲撞了公子!”粉红长裙的女子斥道。
“呵呵呵——看来,还是个雏儿呢!”一连串的笑声中,一道绿色的身影远去,转入楼角不见,唯留下香风缕缕。
“公子勿怪,我家妹妹,就是这么精灵搞怪。”粉红长裙的女子带着歉意道:“公子,这边请。”
犹豫了一下,张碧逸迈开步子,跟在女子身后。
“我叫拂苏,是这儿的老板,公子是第一次来怡红院吧?”粉红长裙的女子问。
“是啊,第一次来。”
“公子贵姓?可否告知大名?”拂苏问。
她都有些诧异,为什么初次见面,人都还没有落座,怎么就好奇得有些心急?
行业规矩,人之本性,可都不是这样啊。
“在下姓张,拂老板可以称呼我张公子。”张碧逸多了一点心思,回避了她的追问。
只是,姓拂的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还真是一个罕见的姓氏。
拂苏微微一笑,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她侧身把手一探,将张碧逸迎进了又一个庭院。
张碧逸这才发现,真的是楼内有楼,庭内有庭啊。
原来,这是怡红院的内院。
内院不大,约有半亩见方。
有一座假山,两三丈高的嶙峋怪石上,有一条起伏的仅容一人经过的小径。
假山旁有一个小水池,几片荷叶下面,有流水潺潺。
池中红鱼三五条,正舒缓地自在轻游。
穿过庭院,就是一座精致的两层小楼,门扇雕花刻镂,典雅非常。
顺着楼梯走上二楼,拂苏伸出纤细的手指和滑如凝脂的手臂,抄起珠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碧逸稍一低头,走了进去。
整个二楼,就是两个房间,宽敞而明亮,典雅而温馨。
东边这一头,就是张碧逸已经坐下的待客间。
整个房间木质壁板还显露着木纹,木纹上面却是光亮闪闪,显然是涂过一层特殊的木漆。
这个房间的地面分为前后两部分,一高一低。
对门临窗的较高位置,一块涂着特殊木漆的原色木台直抵两边壁板。
木台正中间放置着一个有着条纹修饰的桌几,桌几旁是两个粉红色的柔软坐垫。
一张古色古香的瑶琴摆放在房间低处一侧。
张碧逸被请到坐垫上坐下,坐垫舒适而柔软。
只是,张碧逸瞥见自己盘腿坐着的大腿缝隙间,露出一片粉红色,他却突然有些不自然了。
在水打溪村,他哪里坐过这样舒适且暖色的软垫?能好好坐把椅子,就很不错了。
不就是吃个饭吗,用得着这样雅致豪华的地方?
看着盈盈而笑的拂苏,张碧逸越发不安。
娘亲说过,在外面,越是奢华的地方,花销会越大。
想到这,他悄悄地捏了捏自己的行囊,心里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