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绍安用力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呼吸着,梦里几近窒息的感觉,仿佛还在,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滚过一波又一波的寒颤。
“绍安,你怎么了?”赫连瑾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
沈绍安被吓了好大一跳,倏地转头,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赫连瑾。
赫连瑾坐在他身侧,手肘撑在榻上,正半倾着身子关切地看着他。
梦境中的赫连瑾突然与眼前的赫连瑾重合到了一起,沈绍安用力一推赫连瑾,大声喝道:“走开!”
赫连瑾被推了个趔趄,险些从榻上掉下去。
他疑惑地靠过来,轻轻地、缓缓的将沈绍安拥在怀里,温柔地安抚道:“别怕,只是一个梦。绍安,别怕,我在这里。”
沈绍安慢慢从梦境中清醒,颓丧地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赫连瑾胸口。
他心中默念:这是原着,事情还没有发生,剧情已经有了变化。他会去北关,他的家人都会平安,沈家不会败,这件事情,也不会再发生了!
感觉到怀里那个身体抖得不那么厉害,赫连瑾才细细地吻着他,轻声问道:“绍安,可是做噩梦了?”
沈绍安轻轻点头:他刚刚梦到的,是原着里沈家刚刚遭逢大难的那段时间,也就是梦里赫连瑾曾反复提到过的三年前。
原着对那段时间沈绍安的遭遇着笔很少,尤其是这件对沈绍安来说,相当于命运轮盘发生大转变的事,作者只用了极小的篇幅就带过了。
原着中,赫连瑾是个内心阴暗扭曲、手段极其残忍、杀人如麻、以折磨人为乐的人。
他曾经将与他政见不同的朝臣活活剥了皮,绑在德政殿门外的石柱上。
每个上朝的臣子进殿,都得经过那个血淋淋的人。经此震慑,朝堂之上,再无第二个声音!
而那朝臣,在烈阳下暴晒,惨嚎数日而死。
还有原着中,沈绍安是跟人议过亲的。婚期都定了,那家人却突然悔婚,拼着自家女儿的名声不要,将女儿许配给了她的一个远房表兄。
虽然原着中没有给出原因,书粉一致认定是赫连瑾从中做了手脚。
他那样声名狼藉一个人,沈家便是拼了身家性命不要,也绝不可能将儿子送给他亵玩。
沈时戬兵败而死,沈家势败,赫连瑾将沈绍安强掳回府据为己有,简直就是顺理成章。
没人会怀疑这个设定的合理性。
沈绍安头疼欲裂,神奇地想起了当初那一章作者用的章节名:“菊花残,满地伤,花落人断肠”。
呵,曹!
犬犬小太阳的菊花残!
神尼码的满地伤!
这尼玛残的是谁的菊花,断的又是谁的肠?
沈韶安曾在评论区疯狂吐槽:无良作者不把细节交代清楚,我诅咒你喝凉水塞牙缝,一辈子抠不出来!
当时她以为,应该是网站查得严,脖子以下都是不可描述。
所以评论区一片哀嚎:要求众筹让作者展开仔细说说两人第一次的细节。
如今看来,很多细节确实值得仔细推敲。
赫连瑾抱着沈绍安,像哄孩子一样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等他真正平静下来,又要了茶,哄着沈绍安喝了半盏茶,将剩下的半盏一饮而尽,才扶着沈绍安重新躺下。
沈绍安闭着眼睛,听着赫连瑾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不由怀疑:这辈子的赫连瑾与原着中的赫连瑾已经截然不同。
他勤政爱民、宽宥大度,常施仁政减轻赋税以令百姓休养生息。
朝臣对他不再是因惧怕不得不屈服,而是真正的心悦诚服。
但是,不管原着中赫连瑾行事如何残暴,以赫连瑾的权势,还有他对沈绍安的感情,真的会在沈家遭此大难时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吗?
而且梦里他昏迷中间醒过来的那次,身体明显不对劲。浑身像灌了铅一样重,连手指都动不得,好像中了什么迷药……
那时的他,整个人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身体的感知和反应能力降到了最低。
若是有人从背后对他用了暗器,他也未必知晓。
沈绍安用力闭了闭眼:若是真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以沈绍安当时的心境,恐怕一刻都活不下去。
赫连瑾了解他,所以才做出了他趁火打劫的假象,让沈绍安以为占了他身子的、自始至终只有赫连谨一人,并用沈氏族人相要挟,逼着沈绍安活下去。
但如果真有人用暗器将他击倒……
那个袭击沈绍安的人,会不会是齐瑞?
可是原着里直到最新章节,都没有出现过齐瑞的名字。
没有出现过的,还有被他暴打过的司马弘志、只做了他一天通房丫头的如意,以及那一屋子看着更像聘礼的红封礼盒。
原着中,古木堡之战之前,他一直生活在沈府,没有在猎兔子时被赫连瑾抓住,更没有因为课业不好、在书房偷喝酒被赫连瑾带回王府亲自管教……
好多事情都跟原着不一样了。
似乎从沈绍安被赫连瑾一脚踹下楼,沈韶安来到这里之后,剧情就彻底改变了。
只是,是不是真的完全改变,还得看明天的击鞠赛。
原着中,沈绍安所在的红队以十四比十二胜了白队,赫连瑾亲自发放奖品。
沈绍安拿到奖品后,赫连瑾会告诉他,他被钦点禁卫军,成为皇上的贴身侍卫。然后,交给他一块出入宫门的腰牌。
因为昨夜的噩梦,沈绍安第二日起身时精神有些不好。
早膳勉强喝了一碗碧玉粳米粥,吃了一小块饽饽。
做为摄政王,在朝廷举办的这么大一个活动上,需要赫连瑾带着小皇帝到现场观礼。
沈绍安由赫连瑾贴身侍卫云翼护送去马球场。
马球场在国子监西门外隔着一片湖的崇山脚下,球场有差不多十几亩地大小,周围是可以容纳上千人的观礼台,两头是候场区。
参赛的人员分别等在两个候场区内,双方各出6人。还有12匹马分别关在候场区一侧的马棚里。
沈绍安穿了一身红色窄袖短衫和长裤,脚蹬一双黑色六合靴,外面罩着一件黑金软甲。
因未及冠,沈绍安未曾束发,只将头发用一根带子高高扎起,长长的发尾垂下,额头一根红色辫带连同脑后的发尾一起束住。
阳光下,红衣少年雪白的肌肤泛着光,一双如水的眸子如同盛放着漫天星子般明亮璀璨,秀挺的鼻梁、殷红的唇,端的是明眸善睐、瑰姿艳逸,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
此处看台是用条石垒成的露天石阶,且距球场中间太远,原本是观赛者带来的仆从下人所在。可因为有红队少年们在此候场,越来越多的贵族妇人、大家闺秀,慢慢向这边聚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