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有一条密道,连皇上也不知道,赫连瑾就从这条密道往返宫内外。
反正也没人在乎他,就算他几个月不出现,也没人会问起他的行踪。
在那个隐密的石室里,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教他不同的东西,训练的残酷程度,曾让赫连瑾一度以为,自己身处的是十八层地狱。
武功是必须学的,每次练完武,就会有人给他送来药浴汤。
浴汤里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赫连瑾每次坐在里面,感觉自己全身的筋骨都在翻转、断裂重组,皮肤像被刀子割开又撒了盐。
痛到他眼睛都流了血泪,仍然一声不吭。
可是,药浴的好处也极为明显。
他虽然年纪尚幼,看着仍旧瘦弱单薄,却内力深厚、力大无穷。防卫森严的宫中,他飞檐走壁、来去自如,也无人察觉。
还要辨识各种毒药,一旦认错,就要吃下去。中毒以后痛的时候死去活来,痒的时候恨不得将身体抓烂……
在奄奄一息之时,才有人来替他解毒。
若仅是这些,赫连瑾觉得自己还可以忍受。
直到七岁的某一天,那个总是蒙着脸的师傅带过来一个小孩子,告诉他,“把他的皮,剥下来。”
那天,赫连瑾彻底崩溃了!
他一次次逃跑,又一次次被师父踹回原地,他哭着求师父放过他,放过这个孩子,得到的却是一顿痛打。
他脸肿了,眼睛疼得睁不开,手腕跟手臂的关节被卸下来又装上,嘴里满是腥咸。最后被师父死死钳住他的手臂,拖到了那个捆在柱子上、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面前。
师父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刀子,紧紧抓着他的手,慢慢伸向那个孩子的脸。
刀子落下,随着孩子尖锐的哭喊,一缕鲜血蜿蜒而下,耳边师父幽幽的声音像魔咒,一点一点钻进他的脑子里,“要剥一张完整的人皮,需得趁着人鲜活的时候……看着整张人皮被剥下来,你会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欢呼……这是你亲手制作的工艺品,是你的杰作……”
“不……不……”赫连瑾吐的一塌糊涂,眼泪混着鼻涕口涎一起往下流,“放了我……”
一整张人皮被剥下,捆在柱子上的孩子嘴里还在弱弱的喊疼。
赫连瑾双目猩红,一口鲜血直直喷了出来。
可是师父不会因为他的脆弱就心软放过他。
他的手腕被狠狠捏紧,生生疼醒过来,又被师父强逼着,将尚有余息的孩子寸寸肢解,逼着他拎去了后山,亲手扔在了关着一群饿狼的笼子里。
赫连瑾一病不起,只要一合眼,就是那个孩子痛极惨叫的声音和模样。
他整夜整夜睡不着,深更半夜在冷宫里疯了一般的游荡,白天缩在床榻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但是没人在乎他是否病痛难忍,是否寝食难安。
休整两日,他还病得昏昏沉沉,就被母亲拖着去了密道,顺着密道被师父带走。
下一次,是生生将一个活人剥皮拆骨……
就这样在长年累月、惨无人道的训练里,慢慢变成了一个嗜血成性的恶魔。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性子也越来越阴沉。在不断的折磨人和被折磨中,慢慢体会到了一种奇异的快感。
并且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有一天,一个不长眼的小太监撞到了他的手里。
四皇子赫连瑾是人人都能欺负的窝囊废已经深入内侍人心,倒夜香的太监都敢拧着他的脸调笑几句。
皇后娘娘千秋节,宫里照例发了赏银和面果子。
他早已不是八年前那个得了一点赏赐就满心欢喜的幼童,这世上也无人值得他小心翼翼地去讨好。
虚虚托着手里的面果子和银锞子,他漫不经心走在御花园的花间小道上。
一群宫女内侍簇拥着两名宫妃说说笑笑走了过来。
赫连瑾下意识站在路旁侧身相让。
一群人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赫连瑾听见那个年纪尚小、长相娇憨的新进宫的宫妃问道:“方才这人是谁?从来没见过。”
年纪大些的宫妃头也不回,“想来是哪个宫里服侍的……”
“倒是生的一副好模样……”
有人从他手里将面果子拿走,顺手递给旁边的小内侍,“让你贪玩,错过了萃羽姑姑放赏食的时间,喏,这个给你。”
小内侍不过六七岁的模样,怯生生看了赫连瑾一眼,“这是,别人的……”
“他不需要。给你你就拿着。”
小太监高兴了,一叠声地道谢,美滋滋将面果子和银锞子放到了袖袋里。
赫连瑾微垂着头,唇角慢慢勾了起来,因为太过兴奋,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入夜,巡夜的禁卫军刚刚过去,一道纤瘦的身影如同夜枭,轻飘飘从宫殿顶端掠过。
黑影在防守森严的宫禁中如入无人之地,在层层叠叠的歇山顶忽隐忽现,最后落在绣云宫侧殿的廊檐下。
值夜的两个小内侍正点着脑袋打瞌睡。
一根细如毫毛的银针刺入其中一个内侍后颈,在那个内侍倒下去之前,黑影迅速点在另一人睡穴。
接着,拎起中针内侍,如来时那般,鬼魅一样消失在宫墙外。
半个时辰后,一座黑漆漆、阴森森的石室内,赫连瑾将扛在肩上的小内侍五花大绑后丢到地上,点燃石室内的火盆,往小内侍嘴里扔了一颗解药。
不过两三个呼吸之后,小内侍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看到周围的环境,立刻吓得失声惊叫起来,尖细的声音在石室内引起回声,如同夜枭尖锐刺耳的叫声。
赫连瑾慢悠悠蹲到他面前,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嘘”了声。
平日里欺负赫连瑾欺负惯了,小内侍看到他,恶声恶气地问,“这是哪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把我抓来的?我警告你……”
“聒噪!”赫连瑾忍无可忍,伸出手“卡”的一声卸掉了他的下巴。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内侍吓傻了,他就算再蠢也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个人,并非如他们想的那样好欺负。
他今日被绑了过来,是因为自己抢了这个人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