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得到的最终结论是:肖嫣儿本是越州一富商的女儿,因为生的美貌,被越州刺史送进宫待选秀女。
谁料刚被封了御女,报信的人还在半路上,肖嫣儿家乡就发了洪水,一家子连人带财都被洪水卷了去。
只剩下肖嫣儿孤身一人。
所以这些年,肖嫣儿无人帮衬也无财物傍身,没法打点主事的内侍,一直默默无闻地活在深宫的角落里。
姚云是她从家乡带出来的贴身侍女,如今也殉了主。
好在有宫中存档的秀女原籍官府呈上来的参选图册,也能对得上号。
肖嫣儿来处是查清了,老皇帝又命人查后宫嫔妃彤史和承宠档案,才知道自己一次酒后乱性,有了这个四皇子。
时间上也对得起来。
皇子出生后,皇后命人将生辰八字报给了宗正寺就完了,一点后续都没有。
宫中之人都看皇后脸色行事,皇后认为四皇子有其名无其人,宫里的人就只当四皇子不存在。
就连四皇子的名字,也是肖御女自己取的。
所有人都默契的三缄其口,无人在皇上面前提起这样一个人,所以这些年,皇上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皇子的身份查清了,但居所安排又是个问题。
太子一出生就住东宫,二皇子、三皇子成了亲,都已经搬去了自己的府邸。
未成年的皇子则跟着生母住。
赫连瑾今年才不到十四岁,还远不到开府建衙的年龄,景轩实在太偏,又冷清。皇上难得父爱发作,担心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儿子回到景轩会触景生情。
偌大一个皇宫,竟然找不到适合四皇子居住的宫殿。
老皇上被一系列扯不清的后续整得头晕脑胀。
实在没办法,终于在时隔两个月后,皇上再一次踏入凤仪宫。
不知道帝后在宫里说了些啥,一柱香时间不到,皇上又怒气冲冲出来,拐了个弯去了新进宫的莲美人那里。
莲美人人美心善,笑着安抚皇上,“陛下,四殿下这些年与玉嫔姐姐偏居一隅,想必这性子也是冷清得很。突然让四殿下住在热闹的地方,他怕是也不习惯,反浪费了陛下一番心意。如今四殿下年岁也大了,后面也要读书做事,在宫里总会有诸多不便。不如陛下借此机会,赏四殿下一座府邸和财物,多派些稳妥的老人儿过去伺候着,岂不完美?”
皇上呵呵笑着凑过去亲她,“还得是朕的解语花,就这么定了。”
皇后娘娘听说后,将宫里的瓷器砸了个遍,第二天就叫了太医。
被关在王府闭门思过的赫连瑄申请入宫侍疾,老皇帝答应了。
赫连瑾听说后,主动找到皇上,道:“父皇,儿臣想去东宫,看看徵儿。”
老皇帝一双苍老浑黄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见赫连瑾眼帘微垂,一脸恭顺,只得微微点头,“嗯,自打太子殁了,朕总会触景生悲,也有些日子没见朕的孙儿。瑾儿有心了,代朕过去探望一番也好。”
赫连瑾心下冷笑连声,面上却恭声答应着退了出去。
太子薨逝后,宫里的人将“人走茶凉”四个字贯彻的淋漓尽致。
东宫属官本就由朝臣兼任,没了太子,属官们在东宫也就没有用武之地。
平日里热闹非凡被号称“小朝廷”的东宫,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怎一个“凉”字了得。
赫连瑾让人通报了,自己站在宫门外等候通传。
不多时,一个圆脸太监一溜小跑迎了出来,恭声道:“奴婢赵弗,给四皇子殿下请安。四皇子殿下,王妃娘娘请殿下进殿叙话。”
太子薨逝,皇上赐了“醇王”谥号葬入皇陵,太子妃改称“醇王妃”。
因为太子自生下来便住东宫,没有外府,封地又远在京城千里之外,醇王妃和儿子赫连徵便临时还住在东宫里。
赫连瑾望着东宫那片巍峨的宫殿群:以往自己连往这边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这东宫里的太监总管,竟也会朝自己卑躬屈膝了。
赫连瑾跟着赵弗,到了东宫昔日太子的书房——崇文阁,见到了形色憔悴的醇王妃。
醇王妃阆氏强打着精神,命人给赫连瑾奉了茶,又让人去抱小太孙来见叔叔。
小太孙很快抱来了,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太孙一看到赫连瑾,“嘎”的一声笑出声来,张着小手就要赫连瑾抱。
醇王妃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道:“徵儿跟四弟真是投缘呢,上次……”
她话音一顿,想起那场让自己失去夫君与身份尊荣的刺杀,眼圈又红了,忍了好久,才拿帕子轻轻按着眼角,接着说道:“上次徵儿第一次见四弟,便喜欢得不得了。那日,若不是四弟,只怕徵儿也……”
赫连瑾垂下眼帘,掩去眼中嘲讽,接过小太孙抱在怀里,安抚道:“皇嫂还请节哀顺便。太子殿下去了,皇嫂还有小太孙。皇嫂不为别的,也该为小太孙多想想。”
醇王妃黯然不语,只默默流泪。
赫连瑾想了想,又道:“若是皇嫂心里闷得紧,可以请阆夫人进宫陪您说说话。总这样自己一个人闷着,只怕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醇王妃拭泪的动作微微一顿,就被赫连瑾注意到了:看来他猜得没错,这位醇王妃,也并非爱情至上、与世无争啊!
想想也是,少年夫妻再恩爱,太子身边也没少了女人。
与虚无缥缈的情爱相比,还是权势更可靠。
他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笑意,又换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今年宫里着实不太平,父皇身体不好,皇后娘娘一病,皇上便允了梁王殿下进宫侍疾。梁王如今宫里宫外两头跑,可真是忙得很。只我一个闲人,便来看看皇嫂和徵儿。”
醇王妃若有所思,强笑着道了谢。
赫连瑾并不强求她一定说些什么,闲聊几句便要站起来告辞,就看到一个小内侍神色仓皇连滚带爬跑进来,“扑通”一声五体投体趴在地上,“启禀王妃娘娘,呃,四皇子殿下,北关,北关出大事了!”
赫连瑾心中一沉,厉声喝道:“出什么事了?”
醇王妃和殿内众人都被这一声震住了,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也愣在了当场。
赫连瑾这才轻咳一声,重新换了副温良模样,问道:“何事这般惊慌?”
小太监回道:“北关急报,十日前,北郦突袭郕阳关,沈大将军……捐躯了……”
“啊?!”醇王妃惊呼一声,用帕子捂住嘴,“怎会,怎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