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瑾心知要坏事了。
他看了醇王妃一眼。
醇王妃会意,让殿内服侍的人都退出去,又让乳母将小太孙抱走之后,问道:“四殿下可是有话要说?”
聪明!
跟聪明人打交道,真是省心不少。
赫连瑾很满意,轻声问道:“皇嫂身边可有自由出入宫禁的心腹?”他想了想,又道:“大家都眼熟一点,行事稳妥一点的。”
醇王妃道:“赵弗可用。”
赵弗是自幼跟在太子身边的人,绝对的忠心耿耿。
见赫连瑾点头,醇王妃扬声将赵弗唤了进来。
赫连瑾问道:“知道孙侍御史吗?”
赵弗忙回,“可是初夏时丢失孩子的舅父?”
“正是。你避开人,悄悄去他府上,告诉他,让他暗中派人去京郊揽月山庄,将一个下巴上有颗痣、名叫李义的人抓回来,严刑讯问。”
赵弗抬头看看王妃,见王妃微微点头,连忙应了是退了下去。
赫连瑾吩咐完,对醇王妃微微欠身,“皇嫂,臣弟先回了。”
醇王妃刚要起身相送,被赫连瑾制止,“皇嫂留步,今日臣弟所说的话……”
“四弟放心,出得你口,入得我耳,除了赵弗,绝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
赫连瑾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齿映着窗子透进来的阳光,像一道弯月寒刃。
醇王妃看着,浑身莫名一冷,一颗快要死寂的心,却突然又有了热度。
等赫连瑾一走,醇王妃立刻叫了自己陪嫁侍女进来,“你回侯府一趟,跟夫人说,本宫病重思母,请她即刻进宫一趟。”
侍女领了命,立刻出了宫。
另一边,赫连瑾从东宫回到乾和殿西暖阁,像闺阁女子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醇王妃那边也没再联系他。
三天后,凤仪宫传出消息:皇后娘娘病重。
这次是真得病了。
太医每天抹着汗出入凤仪宫,冲天的药味儿隔着老远就能闻得到。梁王赫连瑄又被赶回王府,这次没有圣旨,禁止出入宫禁。
老皇帝估计嫌他出来碍眼,干脆把他给圈禁了。
但是皇上看赫连瑾好像也不怎么顺眼,赶在沈大将军灵柩进京之前,匆匆给他指了一处府邸,没两天就通知他搬出去。
赫连瑾谢了恩,出宫来到自己的新府邸,门庭之上空空荡荡,没有匾额,也没有人。
院里杂草丛生,原本的花树无人打理,草比花旺、树比房高。
假山早就没了水,后花园的湖也见了底,渴死的鱼被晒干了,黑乎乎铺了一湖底。
但是宅子的布局很好,占地也宽敞。
听闻是前朝老凌王旧日府邸。
赫连瑾站在荒芜一片的后花园里,笑得直打跌:个贼老子的老皇帝,疑心真是直戳重点啊!
既然皇帝已经把对他的嫌弃表达的如此明显,那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遮遮掩掩了?
要比不要脸是吗?来呀,谁怕谁?
赫连瑾找了块木板,用草根拧出汁,在木板上写了“赫连四皇子府”几个字挂在门楼上,将王府的大门打开,自己则回了景轩。
刚回来,一个影子般的黑衣人就出现在景轩,跪在赫连瑾身前拱手一礼,“参见少主。”
“狗鼻子倒是灵得很,我这才刚回来,你们闻着味儿就来了。他呢?让他滚来见我!”
黑衣人垂首回道:“主上正在石窟等少主。”
赫连瑾轻嗤,翻身而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宫阙之间。
黑衣人无声叹了口气,也赶紧跟了上去。
黑衣人紧赶慢追,赶到石窟的时候,里面的两个人已经打了起来。
石窟内“砰砰”拳头相击之声不绝于耳,两个人影在石窟间闪跳腾挪,从地上打到石台上,又从石台落到地上。
很快,年老的男子就落了下风,年轻男子咬着牙猩红着双眼,出拳快如闪电,“砰砰砰砰”接连砸在年老男子的胸口,砸的他毫无反抗之力,脚下不断后退,口中鲜血狂喷。
黑衣人不顾一切冲上去,扑通一声跪在赫连瑾面前,哀声唤道,“少主!别再打了。”
赫连瑾扬起手,“啪”的一掌打在黑衣人脸上,将他远远拍了出去。
黑衣人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好半天没能爬起来。
赫连瑾却没再出手。
他冷冷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男子,冷冷问道:“为何要杀太子?!”
男子捂着胸口,无力咳了几声,嘴角又有血丝流下。他抬手擦了去,无奈一笑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生气。太子,不是我们杀的。”
“不是你们?”赫连瑾皱起眉头,“那又会是谁?”
“老夫也不知。我们当时只派了五个人,按原计划潜入乾和殿,在青主靠近皇帝时动手。可没想到,当时殿内居然埋伏了十几个人。太子,是被另一群人给杀死的。”
赫连瑾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突然吃吃笑了起来。
他笑了半天,才慢慢忍了笑,轻声道:“看来,你们这是被揩了油啊。若是老皇帝聪明一点查到你们头上,那你们岂不是又要替别人背黑锅?”
男子默然不语。
赫连瑾突然沉默了,过了一会才又轻声问道:“她,真的死了吗?”
“瑾儿……”
“别这样叫我!”赫连瑾突然爆发了,提起拳头用力砸在男子耳边的石壁上,碎石乱飞、尘土四溅。
若非那日在服毒自尽的刺客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赫连瑾都不知道,这个局竟是母亲亲手所设。
所以那日,就算他执意不去乾和殿,母亲也照样能把他推到皇上面前。
所以他在自己母亲眼中,只是一个用来夺权的棋子。棋子不该有自己的想法,只需要遵从下棋人的指令便可。
男子叹息,“对不起……”
赫连瑾想冷笑,唇角却抽搐着,没能成功笑出来,“死了好,死了才好!她早该死了!”
他握紧了拳头用力一挥怒喝道:“早就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