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城紧邻渤海湾,与牧羊城遥遥相望。
平州城建于平州最南端,侯君集军营驻扎最北边,警戒地狱国。
都督牙帐设在南北中间山头,临海。
平州城突然出现大量精巧细致之物,商人嗅觉异常灵敏,卢家商人卢成旺第一时间寻到地狱国地下商人阿可木达奇。
两人约定水詹楼会面,碰巧隔壁侯君集正和几位心腹爱将吃酒。
无心听到两人对话,一行人大惊失色,欲起身拔刀,侯君集一个脸色,众人齐声坐下。
“你们就在这老实坐着,老夫去会会!”
堂堂将军,行伍出身,偏偏羡慕文人。侯君集有空就练字读书,口吻以老夫自居。
隔壁!
卢成旺笑眯眯给阿可木齐达斟酒,谄媚道:“先生一路辛苦,小弟特意为阿兄留了两条褥子,天寒地冻,给你暖暖身子。”
“啪!啪!”
卢成旺向下人使眼色,下人推开木门,卢成旺朝门口使劲鼓掌两声。
两名绝美艺妓脚步轻轻走了进来,欠身一礼。
卢成旺脸色阴沉,厉声道:“贵客在那,还不快上前伺候!贱人,真没眼力见!”
“嘿嘿,阿兄远来是客,小弟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卢成旺转瞬露出笑脸,殷勤上前敬酒。
“客气了。”
“北方人豪爽,卢兄有话直说!”
阿可木齐达举杯相迎,一口吞了,有种熟悉感。
侯君集在门口附近柱子旁聆听,也不着急进去。
两名艺妓一左一右,斟酒揉肩,分工明确。
卢成旺有些不好意思,故作矜持片刻,笑道:“河北一道是我卢家地盘,亲朋故旧遍布大唐,就连”
卢成旺食指朝天指了指,斜眼抬头示意,阿可木齐达哪能不明白。
“咳!如能和我卢家商行合作,我保证阿兄赚得盆满钵满。”
阿可木齐达戏笑道:“哦?山东世家大族林立,卢家要想独吞,你就不怕被红眼狼给生吞活剥了?”
五姓七望内部关系盘根错节,一家憋开其它家族吃独食,很容易遭群攻。
他卢成旺到时就是弃子,背锅侠。
“阿兄累了一天,好好休息,我先回了。”
阿可木齐达起身相送,卢成旺弯腰行礼,媚笑道:“老兄,请止步。”
卢成旺刚走,侯君集就敲门。艺妓刚一开门,侯君集就闪身进来。
一身森然甲胄,虎目浓须,一下镇住了阿可木齐达。
“将军这是?”
阿可木齐达立马起身,质问道。
“老夫莽撞,扰了先生的雅兴,在此赔礼了。”
侯君集叉手一礼,阿可木齐达随礼道:“将军请坐。”
侯君集将佩刀搁在地板上,随即坐下,自我介绍道:“老夫侯君集,大唐右卫大将军,封爵璐国公,现任河北道行军副总管。”
“小人阿可木齐达见过璐国公!”
阿可木齐达恭恭敬敬向侯君集行礼,侯君集心里一喜,心中的事成了一半。
“先生客气了,坐,坐!”
尽管表现的谦让有礼,可武人骨子里的气势逼人,这是无法掩盖的。
“先生是从北面来的?”
北面现在是何国家,侯君集不知,只知北边武力强盛,从城头军容风纪就可知。
“地狱国。”
侯君集面色一滞,哪有国家会起这么晦气的名字,就不怕犯忌吗?
“名字好生奇怪,不知先生可知为何以此为国名。”
艺妓斟酒,被侯君集挡了,自酌自饮起来。
阿可木齐达讪笑道:“小人就一微末小商,上面的事,哪能知道。”
阿可木齐达油盐不进,侯君集不死心,继续询问道:“新国初立,不知原地民生活如何?”
阿可木齐达鬼精,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顺着话说道:“回璐国公,地狱与大唐略有细小不同,就是奇技淫巧盛行。我等商人这才有了立锥之地,不至于饿死。如璐国公看得起小人,小人在此地收成可与国公共享。”
“就不怕人惦记?”
此人好胆,全然不惧世家大族。
“那里,有璐国公在,没人敢在此作乱。再说了,和谁做交易不是做交易。”
有国家做后盾,阿可木齐达神情自若,进退自如。
“好!老夫就喜欢和直爽的人打交道,你很不错。有没有胆量到老夫军营一叙?”
“但有所请无辞!”
山头中军大帐。
阿可木齐达与侯君集上座,武将左右作陪。
侯君集得意道:“先生一路所见如何?”
“士卒披坚执锐,甲胄规整,威猛如虎。军纪森然,步调一致,地动山摇。旌旗蔽日,气势磅礴。牛!”
溢美之词频出,左右武将闻之,个个昂头挺胸,面色更冷峻。
侯君集满意点头,询问道:“比之地狱军如何?”
“不遑多让!”
阿可木齐达回答让左右武将齐齐心颤,侯君集面色变得阴沉。
“哦?”
“愿闻其详。”
常年徘徊于生死之间,对方军队实力如何,一见就可知深浅。
一碰面就猜到七八分,此时观阿可木齐达不似作伪,侯君集肯定对方势力很强。
阿可木齐达笑道:“一夜间扫灭北方诸国,地狱实力如何?璐国公已知道了,何须再问。”
“哈哈,喝!”
侯君集举杯相邀,阿可木齐达举杯相迎。
杯酒下腹,侯君集客气道:“我大唐特有菜肴,请先生品鉴。”
阿可木齐达本是契丹底层人,自地狱国立,这才翻身做人。
原契丹人见大唐人,一下矮了一大截。自从来大唐行商,每到一处,屡受敬重。
能有如此优渥待遇,得益于自己现在的身份。如此荣耀来自身后国家,地狱国在阿可木齐达心里地位更加牢靠。
“美味!别有一番风味,菜品比之地狱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生喜欢,尽管吃,老夫这里管够。”
难得扳回一局,侯君集及手下一脸满足。
侯君集思忖片刻,询问道:“军队就在浅风湾,先生选择此处,安全万无一失。不知这货利?”
阿可木齐达戏谑道:“好说!就怕国公推辞。”
依西域草原诸国贸易量计算,与大唐贸易,一年净利润有三千万贯钱左右。
“说说看。”
侯君集打到哪里,都会私藏一些钱财。钱见多了,他不信能烫到自己。
武将们顿时竖起耳朵,屏气凝神,齐齐看向阿可木齐达。
“依大唐货币,一年利润约在五百万贯到千万贯!”
“嘶!”
众人惊得嘴角抽搐,侯君集沉默了。
“五五分如何?”
五百万到一千万贯就是最大让利,能留多少,就看对方本事了。
从未见过这么多钱,此时钱就到眼前,侯君集却犹豫了。
武将家里有百万贯家财,就会立马引起李世民猜忌。
侯君集双目泛红,咬牙坚持,决心不好下啊!
“嘭!”
“干了!”
侯君集拍案而起,武将纷纷站起。
“先生,就这么说定了!你看如何运作?”
阿可木齐达缓缓道来:“浅风湾宜建码头,方便货物停靠。有了码头,得有存储货物的仓库,还得有直道,利于货物运输。我们的人予以货物,你们拿钱交易。五成利算到成本价里,至于售卖多少钱,得多少利,都是你们的事。”
侯君集呼吸变得粗重,久久不语。
阿可木齐达继续道:“码头、道路、仓库及相关支出,由我们付!”
侯君集目露凶光,阿可木齐达吓得连连后退。
“呵呵,先生怕不是商人吧!说吧,别逼我动手。”
面对侯君集厉声呵斥,阿可木齐达止住步子,挺胸直立,恢复正常。
“璐国公那里话,商人就是商人,还能是什么人。”
侯君集上前一步,右手如泰山压顶,一巴掌下去,阿可木齐达本想抵抗,奈何对方力道太猛,一下落在胡凳上,胡凳发出吱吱响。
“说!地狱国对大唐持何态度?”
上面交待过,如遭胁迫,咬死不认。如涉国家机密,宁死不从。
“我就一个小商人,只在乎利,其它旁的,一概不知。”
“旁的一概不管?”
也不知是口误还是故意,阿可木齐达顺着点头。
“嗯。”
侯君集沉思一会,面露喜色,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阿可木齐达直言快语:“交易安全?”
“交给我们,保证你们的人不会出事!”
侯君集大喝道:“来人,笔墨伺候!”
小卒端着笔墨纸砚进账,阿可木齐达与侯君集扯皮一个时辰,拟定草头协议。
阿可木齐达画押签字完,从怀里掏出拳头大的木盒子。
侯君集面色凝重,盒子打开,露出白色婴儿拳头大小方印。
阿可木齐达持印盖了上去,侯君集签字画押。
“拿印玺!”
侯贵端上木盒子,打开盒子,将黑色印玺拿给侯君集。
“哈!”
侯君集盖完印泥,拿起印玺,哈了一口气,盖了上去。
一式两份,一人一份。
“侯贵,安排人恭送先生。”
侯贵领阿可木齐达一离开中军大帐,武将们立马涌了上来。
“将军,事关重大,我们一家吃不下,得拉一个可靠的盟友。”
“你小子机灵,要说谁足够可靠,谁有陛下可靠。”
“就你了,带着协议进宫面见陛下。陛下垂问,照实说即可。”
侯君集拍着侯二贵肩膀,嘱咐道。
“是!”
“领五百军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