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将轻功提到了极致,谁也不服谁。
辰龙刚追上,没一会儿便被陆沅甩了身后。
辰龙奋起直追,纵身一跃将反超了陆沅。
“想追我妹妹,你还差得远。”
“是吗?”
陆沅冷冷一哼,顷刻间越过辰龙,还不忘回头冲辰龙挑眉一小:“我外祖母的轻功虽好,可惜你小子只学了皮毛!”
辰龙冷声道:“就算皮毛,赢你足矣!”
此时夜已深,但位于皇城繁华大街依旧灯火通明。
偶有醉酒的百姓抬头,醉醺醺地瞥见两道一晃而过的残影。
“我靠,真喝多了,都见到鬼了……”
二人一路狂奔,眼看见就要进入千机阁,陆沅忙道:“有侍卫,你别打草惊蛇!”
辰龙一个急停,鞋底险些在青石板小道上擦出火星。
而陆沅的脚步却未有丝毫停顿,一个跃起立在了墙头。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辰龙,玩味儿地说道:“兵不厌诈,我赢了!”
侍卫是有的,只不过早被上官凌将这一片“肃清”了。
上官凌藏在一棵大树之上,听到那无比欠抽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家大都督大驾光临了。
他忙学了一声鸟叫。
这是二人之间的暗号。
陆沅淡道:“你想让本督仰头看着你说话?”
上官凌身子一抖,赶紧施展轻功跃下,拱手对陆沅行了一礼:“大都督。”
陆沅道:“本督而今是梁国皇长孙。”
有区别么……你还拿上乔了?
上官凌一板一眼地改口:“见过长孙殿下。”
陆沅还算满意。
上官凌有模有样地问道:“长孙殿下这么晚莅临千机阁,不知有何贵干?”
翻墙进府的辰龙,眉头一皱:“不能好好说话?”
上官凌拱手:“龙哥。”
辰龙:“……”
陆沅道:“幽会,把门儿守住了,一会儿还从这里出去。”
猛灌一把狗粮的上官凌:我就不该问!
猎鹰在天空盘旋了一圈,带着陆沅与辰龙避开巡逻的弟子,去了孟芊芊所在的小柴房。
二人就连谁先进屋都在争。
“你们在做什么?”
孟芊芊好奇地问道。
陆沅瞪了辰龙一眼:“他不让我来找你。”
辰龙虎躯一震:“你怎么张口就来?”
孟芊芊轻声道:“哥哥,是我叫长孙殿下过来的,今晚有点事需要麻烦他。”
辰龙道:“有什么事告诉我就好,他能办到的,我也能。”
孟芊芊道:“我需要把一个人藏进太子府。”
陆沅看向辰龙:“来来来,你办。”
辰龙不语。
趁着辰龙郁闷的功夫,陆沅一步挤进了屋。
孟芊芊的手里拿着他送的牡丹,檀儿趴在她腿上睡着了。
听到动静,檀儿的小耳朵动了动,大抵是发现是熟悉而安全的声音,又接着睡了。
陆沅紧接着看向孟芊芊另一侧,一双眸子瞪得比铜铃还大的男人,对方紧紧抓着孟芊芊的手腕,对于他和辰龙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你大半夜叫我过来,不是为了幽会,而是让我给你藏这个男人?”
某长孙殿下的心情又不美妙了。
孟芊芊仰头,平静地说道:“我有难了,第一个想到的是长孙殿下。”
陆沅的脾气瞬间没了。
他用脚勾了个小马扎,坐在孟芊芊与男人对面,用指尖敲了敲男人的手:“撒开。”
男人不动。
孟芊芊道:“他可能被囚禁了太久,有些神志不清。”
陆沅冲辰龙勾勾手指。
辰龙走过来,古怪地问道:“干嘛?”
“借手一用。”
陆沅一把拉过辰龙的手腕,握住男人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它。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男人抓了辰龙的手腕后,立马放开了孟芊芊的。
孟芊芊眨眨眼:“还能这样?方才檀儿试了没成功。”
陆沅指了指男人抓过孟芊芊手腕的左手:“檀儿试的是这只手对不对?”
“嗯。”
孟芊芊点头。
陆沅淡淡说道:“他要先抓住一个才会安心,你让他撒开仅有的,他当然不干。”
孟芊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看向神情呆滞的男人,“这样说来,他也并非毫无神志。”
“认识?”
陆沅问。
孟芊芊摇头:“不认识,我在画了阵法的地窖里发现他的。”
第一次见面他便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弄得孟芊芊差点儿以为他认识自己。
可转念一想,与千机阁有关的人,哪怕认识也只能是前世的商玖,自己早已重生在了幽州孟氏的身上。
他总不能凭感觉就认出自己是商玖。
他应当只是本能地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陆沅若有所思道:“千机阁囚而不杀,说明此人对千机阁尚有价值。”
孟芊芊回忆道:“他被囚禁的密室,我当年也待过,记忆中我似乎被人取了血,用以完成阵法。”
想到孟芊芊的遭遇,陆沅与辰龙的眼底不约而同闪过一丝杀气。
然而很快,辰龙意识到一丝不对劲,看看陆沅,又看看孟芊芊:“妹妹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孟芊芊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辰龙深吸一口气,属于他和妹妹的秘密,被这个狗男人知道了。
陆沅哼了哼:“当初也不知是谁在都督府喊打喊杀,一口一个不认妹妹的。”
辰龙:“拔剑。”
陆沅望向孟芊芊:“我就不会像他被嫉妒冲昏头脑。”
辰龙:你是真狗。
辰龙忍住一剑劈了陆沅的冲动,言归正传:“他被囚禁在阵法之下,没准他与夺走你命格的阵法有关。”
陆沅双手抱怀,漫不经心地说道:“没准只是让他看着商家人下地狱,受尽折磨,永无天日。”
辰龙蹙眉:“你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折磨人不该是砍手砍脚,挖眼割舌么?
陆沅风轻云淡地说道:“你没这个想法,不代表别人也没有,这世上就是有些人以折磨人为乐,而折磨人的身体不算什么,折磨人心才是最令人万劫不复的。”
辰龙和陆沅都有着忐忑的过去。
不同的是,辰龙的幼年在商珏与钟离鸢的疼爱呵护中度过,商家被灭门后,他还有商玖,有楚王一家。
而陆沅在相府的那些年,反复见识着人心最阴暗的一面。
孟芊芊怔怔地看着陆沅。
陆沅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辰龙:“喂,你认识不?”
辰龙道:“不认识。”
陆沅剥开对方遮挡住脸颊的头发:“这副油尽灯枯的样子,恐怕亲儿子来了也不认识,先把人带回太子府吧。”
辰龙对陆沅道:“你让他把手松开。”
陆沅:“我不。”
辰龙:“……”
让男人撒手的办法不是没有,点穴或是下药,然而男人被摧残成这样,压根儿扛不住蒙汗药与内力。
最终辰龙也没能摆脱对方的“钳制”。
好在这次抓的手是顺边,辰龙把男人背到背上。
正要走,想到什么,他问道:“人不见了,千机阁会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孟芊芊笑了笑:“无妨,反正他们没证据,况且,他们如今正为凤女和麒麟的事焦头烂额,应当没功夫去地窖转悠。”
提到凤女,她想到了一件事,“啊,对了,卯兔现身了,傍晚来了趟千机阁,给公孙炎明解了毒,也医治了公孙流萤。”
辰龙虽感震惊,但也觉是在意料之中。
巳蛇的毒不好解,只有药王谷出手才能挽回一命。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这说明卯兔早就来了皇城,且暗中一直与公孙炎明有联络。
辰龙皱眉:“又是两条人命,公孙炎明这回又是拿了谁的命和药王谷做交易?”
孟芊芊看向猎鹰。
猎鹰鸟躯一震!
本霸主又不识字!
识字是另外的价钱!
陆沅漫不经心地说道:“凤女,麒麟。”
辰龙问道:“你怎么知道?”
辰龙复杂的目光落在了陆沅脸上。
陆沅问道:“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麒麟,还是担心担心这丫头吧!”
辰龙的神色一言难尽。
什么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就是了。
为了尽情享受某人犯傻的时刻,辰龙决定守口如瓶。
“不必担心我。”孟芊芊道,“药王在闭关,暂时不会来皇城,先解决眼前的事。”
“妹妹说的是。”辰龙对陆沅道,“走了。”
陆沅摆手:“你走啊。”
辰龙问道:“你不走?”
陆沅淡淡说道:“我们一起出去,目标太大,容易让人发现,还是分头行动得好。”
辰龙冷声道:“你就是想支走我吧?”
陆沅理直气壮地叉腰:“知道还不走?”
辰龙实在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留下受气,不走憋气。
孟芊芊弯了弯唇角:“长孙殿下和哥哥一起吧,相互有个照应,到了太子府也需要长孙殿下才能安顿。”
陆沅的毛被捋得顺顺的,心甘情愿地跟着大舅子走了。
却说上官凌在院墙附近徘徊不已。
“过了这么久,还没出来,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正当他打算冒死前去一探究竟时,俩人回来了,不对,是三个,辰龙的背上还有一个。
他朝后一仰,很是惊讶地说道:“搞了半天,你们是来千机阁偷人的呀?咳,这句不像好话,他谁呀?”
辰龙:“不认识。”
上官凌张了张嘴:“呃……成。”
再逆天的事儿这几个家伙也干了,偷个不认识的人算啥?
上官凌护送几人出了千机阁。
太子府。
被渣爹坑了一把的宝猪猪,炸毛得不要不要的。
陆昭言使出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哄睡了,身心俱疲。
“总算能去见小白了。”
陆昭言长呼一口气,满面笑容地拉开房门。
砰!
他将房门合上。
转头去爬窗子。
一推开轩窗,见到了“阴魂不散”的逆子。
他看看房门,又看看陆沅:“怎么做到的?”
陆沅道:“轻功。”
陆昭言嘴角一抽,吃了没习武的亏,悔不当初!
他说道:“昭昭睡了。”
“哦,我是来找你的。”
陆沅淡定说完,打了个响指,哐啷一声,插了门闩的房门被人推开,厚厚的门闩吧嗒一声掉在地上,辰龙背着男人走了进来。
陆昭言目瞪口呆。
陆沅道:“爹,这个人交给你,把他藏好。”
陆昭言:“哪儿来的?”
陆沅:“千机阁偷来的。”
陆昭言身子一抖:逆子,你再说一遍!你干什么了?!
别的不学,学会偷人了!还偷的是千机阁的!你想害死你爹!
有爹就是好。
陆沅优哉游哉地回了自己院子,只留下陆昭言骂骂咧咧地收拾逆子留下的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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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有关废黜陆昭言、改立晋王为太子的呼声甚嚣尘上。
真假凤女的消息虽也掀起了波澜,然而在千机阁的推波助澜下,绝大多数百姓依旧相信公孙流萤,甚至对于“包庇”燕小九的梁帝都生出了一丝不满。
若此时再因太子之位而激起民愤,势必会令大梁时局动荡。
朝堂上有关弹劾陆昭言的折子堆积如山。
晋王的出身、威望都在陆昭言之上。
陆昭言之所以能胜出,是因为他让大梁皇族的血脉有了延续。
如今麒麟是晋王府的,那太子之位理应还给晋王。
被大臣催得不胜其烦的梁帝下朝后,召见了自己的亲叔叔魏王。
魏王年事已高,是皇族辈分最高的老者之一。
魏王与先帝一母同胞,二人感情深厚,梁帝对这位亲叔叔十分敬重。
梁帝坐在魏王身侧,叹道:“侄儿近日遇上了烦心事,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想听听皇叔的意见。”
魏王慈眉善目地笑了笑:“居然有你拿不定主意的事。”
在魏王眼里,梁帝自幼便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从不轻易被人左右。
魏王不止一次听人说他这个侄儿专断,可他明白,侄儿专断不假,但不至于失了理智。
梁帝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说了:“此事说到底是麒麟之争,但子午先生与国师各执一词。”
魏王道:“如果渊儿是真麒麟,即使日后不继承江山,晋王也会留他一命。如果渊儿是假麒麟,那就更不必担心了,昭言没有野心,也没有谋反的母族势力,不足为虑。晋王不会赶尽杀绝,反而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厚,会善待父子二人。”
他接着道,“倘若是昭言即位,第一个要铲除的便是对他有极大威胁的晋王,随后是胡贵妃的母族,届时牵扯的人太多,皇城得血流成河。”
梁帝的脑海里仿佛已经闪过了手足相残的画面。
魏王笑了笑:“你这屋子潮得很。”
梁帝道:“我陪皇叔去御花园走走。”
宝猪猪在太子府睡了一觉,一大早便吵着要回宫,因为只有回宫才能上娘亲的骑马课。
宝猪猪牵着小马驹,打算去蒋惠妃宫里找聂儿。
胡贵妃的娘家人入宫探望他,其中便有胡家的小公子,与聂儿同岁。
好巧不巧,两个孩子在御花园碰到,不知怎的就干了起来。
宝猪猪一看小弟被人揍了,这能忍?
她扑过去,一口将胡小公子给咬了!
胡小公子疼得哇哇大哭。
等梁帝与魏王听到哭声走过去时,孩子们已被各自的宫人拉开。
胡小公子气得不轻,指着宝猪猪的鼻子嚣张大叫:“你有什么了不起?我表叔是护国麒麟,等他和表叔公当了皇帝,就把你和你爹全杀了!”
梁帝的脸一沉:“这话谁教你的?”
众人听到天子的声音,脸色齐齐一变。
胡家的奶嬷嬷立马捂住了小公子的嘴。
然而已经晚了。
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怎么可能凭空讲出这种话来?
除非是有人这么说了。
“陛下!”
奶嬷嬷忙下跪请安,“方才……方才昭昭小姐咬疼了小公子,小公子一时生气才失言了,请陛下恕罪!”
梁帝没理她,目光落在小家伙的身上。
小家伙并未像往常那样扑过来,而是低着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梁帝对她道:“昭昭,过来。”
宝猪猪捂住小屁屁。
梁帝道:“不打你屁股。”
宝猪猪这才慢吞吞的,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挪了过来。
“太爷爷不要讨厌昭昭,昭昭以后不咬人了,昭昭不是坏宝宝……”
她一说,眼泪大颗大颗掉落。
梁帝的心狠狠一痛。
小家伙看着软软糯糯,实则虎得不行,和蒋惠妃有的一拼。
总得有个厉害的爹给她撑腰才行啊。
一想到百年之后,小家伙无人庇佑,他真的会死不瞑目。
他弯下尊贵的腰身,将小家伙抱了起来:“让太爷爷瞧瞧,牙咬掉了没?”
宝猪猪无比乖巧地张嘴:“啊——”
别说,还真有一颗小乳牙松动了。
梁帝心疼地说道:“下次别自己咬。”
宝猪猪想了想:“那可以让爹咬吗?”
刚走到御花园的陆沅:“……!!”
梁帝好气又好笑:“给你养条小狗,谁欺负你,让小狗去咬他。”
宝猪猪严肃脸:“爹比狗凶。”
陆沅:“……”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是吧?
人家是关门放狗,他闺女是关门放爹。
梁帝被小家伙逗得不行,挼了挼她圆溜溜的小脑袋:“昭昭想当公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