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皇倒是没什么情绪,要知道朝堂上的辩论正是激烈,话不投机还要听下去。
他的脾气被磨得越发平和。
过去他听不下去就不理,以后也不来往了,可是朝臣是要常常见面的。
他镇定道:“阿稔,朕尊生母为太后是因为她生了朕,没有朕当皇帝,生母当太妃的道理。”
高密长公主听不进去,“陛下没把我阿娘当做亲阿娘,才会急着尊你生母。”
在她看来,赵皇是过河拆桥!
谁当皇帝,荣安太后不都是太后吗?那还养赵皇做什么?多出来个人分太后荣华。
赵皇心平气和道:“朕视谁为亲阿娘,都改变不了华安太后是朕的生母,朕想做的,不过是给她和安稳后半生。”
“那我阿娘呢?她安稳吗?”高密长公主问道。
她很替荣安太后不值。
赵皇安静片刻,淡道:“阿娘的心早就死了。”
他幼时听说的事,在幼时并不不明白,直到他遇到了肖芷云,才知道非一个人不可是什么感觉。
荣安太后的心,已经随着她心爱之人而去,留下的只是躯壳。
高密长公主不懂,蹙眉道:“你在说什么?”
一些她不知道的往事,赵皇并不想说。
他轻声道:“没什么?”
高密长公主眉头皱得紧紧的,赵皇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略缓了一口气,“阿娘的心是否死了,都容不得宫娥和她并尊。”
其实她还有更难听的话,只是她不能说。
在她眼里,华安太后不过是个没有学识规矩的贱妇而已!她从来都没瞧得起华安太后。
赵皇微蹙眉,接着又缓缓舒展来,“母凭子贵。”
高密长公主愣住了,是啊,历朝历代都有母凭子贵的,既然先朝可以,赵皇为什么不可以?
不过她更反应过来了,他来找我说周生婴的事。
“母凭子贵也好,子凭母贵也好,二十一哥都亏欠了阿娘,自你登基,你去见过她几次?”高密长公主质问道。
赵皇深吸一口气,不是他不去见荣安太后,而是他怕她。
他在荣安太后身边长大,知道荣安太后的性子,那种淡淡的疏离感,谁都不敢亲近。
过去他也想和她亲近些,可是她就像是冰块,还没碰到,就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寒气。
他和肖芷云说过,肖芷云说荣安太后是冰山美人,有些冷气质。
见赵皇没说话,高密长公主还以为他理亏了。
她道:“二十一哥不如把对阿娘的亏欠补偿在我身上,我这辈子只认定阿婴,我不能没有阿婴,我孩子也不能没有阿爹。”
她话音刚落,殿门忽然被推开了。
她还没有侧头去看,便听到了荣安太后的声音,“你当我死了吗?”
高密长公主扶着桌面缓慢地站了起来。
赵皇也起身相迎。
荣安太后独自走了进来,向前走着,到了高密长公主面前,她冷眼看着高密长公主。
而高密长公主有些慌乱。
荣安太后睨了她一眼,冷声呵斥道:“混账东西,朝堂上的政事你也敢掺和!”
高密长公主也怕荣安太后,她低着头,没有和赵皇说话的气焰。
因为从小到大,赵皇都惯着她让着她,让她有恃无恐,所以她觉着她撒撒泼,赵皇会妥协。
可是她没想到荣安太后这个时候回来,会听到她厚颜无耻的话。
赵皇见状劝和道:“阿娘,阿稔她怀有身孕,她最近有些心情不好才说话没分寸的。”
荣安太后冷哼一声,缓缓看向赵皇,严肃道:“你就有由着她撒泼?”
哪见过当皇帝这么被欺负的?
赵皇愣住了,他怎么里外都不是人了?高密长公主怪他,荣安太后又说他。
他怎么这么难!
荣安太后继续说道:“山河尊生母为太后的事,他事先征求过我的同意,我这里都没问题,你在替我不值什么?”
她平时对待高密长公主也是淡淡的,任由高密长公主撒娇也不为所动。
高密长公主有些无所适从。
她哪里想到,赵皇会提前询问荣安太后的意思。
赵皇到底是荣安太后养到成年的,哪能一点情意都没有,他也怕荣安太后不高兴,故而问过她。
结果荣安太后直接答应了。
荣安太后见一双儿女都在她面前很拘束,自己也不想多待了,她本来就是个无趣的人。
“公事公办,谁求情都不能徇私枉法!我只说这么多。”荣安太后沉声说后,朝向殿外,“来人,送高密长公主回清漪殿!”
武妆立刻开门走了进来,她循规蹈矩的,一言不发扶高密长公主离开。
而高密长公主在离去前看了赵皇一眼,眼里含着眼泪。
在高密长公主走后,荣安太后的脸色又冷了几分,“我觉着周生婴应该处死。”
赵皇面带心惊。
若说狠,他的生母和养母可并列第一。
荣安太后继续说道:“你必须给曲余的百姓一个交代,给死去的将士一个说法。”
赵皇迟迟没有说话,他是想处死周生婴,只是他的顾虑是高密长公主。
荣安太后不是劝人的性子,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后,便离开了。
她将思索的空间留给赵皇。
赵皇在反复思索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立刻唤来朝臣,简单商议过后,下旨将周生婴处死。
清漪殿内,吴王正在陪着高密长公主。
他经常到清漪殿陪她。
过了许久,武妆回来禀道:“陛下下旨……”
高密长公主激动道:“什么?”
武妆小声道:“赐死。”
高密长公主险些在椅子上没有坐住,她忽然觉着呼吸困难,兄妹像是吞了石头,堵得慌。
在她心绪不宁时,腹中猛然一紧。
她略躬身,捂着肚子。
吴王见状觉着不对劲儿,忙问道:“阿稔,你还好吧?”
高密长公主疼的额头渗透出细密的汗,她还是用力气道:“太医。”
只不过她的声音很虚弱。
坐在她身边的吴王听明白了,立刻看向武妆,“去找太医。”
在武妆出去后,吴王想扶高密长公主去内室休息,只不过她疼得根本动不了。
吴王试着将她抱回去,却因为她有身孕而不敢动。
他毕竟是男子,头次遇到妇人之事是一点主意都没有了。
在他慌乱又担忧时,他看到地上有水。
是流在高密长公主脚下的水。
吴王心脏像是被攥住,他看向身边内侍,“快去清风殿把王妃的接生婆请来!”
至于其他的他并不懂,此时他还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