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木叶的承托,露珠很快就会消失不见,记忆于人也是如此,她想,或许十年过去,这些旧事便再无人知晓。
人也好,妖也罢,最终不过府库几卷微黄的旧草。
年幼时,公主息读书便不算好,她学不会圣贤道理,公子璧虽不认同,却也装出了好学生的样子。
可惜他们谁也不是圣人,而是毒蛇,蛇的血液冰冷,需得被阳光晒上一晒才能暖和过来。
奈何他们所得到的光太少了,不足以融化坚冰,又做不了无心的疯子。
不上不下最是难耐,卫王璧眼下就是这种感觉,他的下颌被妹妹捏着,尖细的线条不再刻薄,反倒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贬谪昭鸣并无意义。”公主息强迫兄长看着自己,“我从未将他放在心上,你自欺欺人的本事还真是高明。”
卫王璧仰着头,笑得惨然:“那我能怪谁呢?”
罪魁祸首死了,视若珍宝的家人也死了,他不知道究竟还能怪谁,便索性将满腔怒气发泄在昭鸣身上。
公主息也笑,吻上了兄长的耳垂,轻轻说道:“我也不知道呀,所以尽情去怨恨吧。”
此前两人也有过肌肤之亲,但那时公主息尚未及笄,便只是浅尝辄止。
她永远不会长大了,卫国唯一的小公主死在了及笄礼前,一头长发来不及挽起,便被封存在结冰的湖水中,不再老去。
跳入冰湖前,她和兄长交换了一个吻,乌黑发丝握了满手,公子璧为她戴上了一枚金簪:“对不起。”
公主息踮着脚,将簪子戴在了哥哥头上:“我不需要笄礼。”
笄礼过后,女子方可出嫁,而公主息并不打算将自己交付出去。
她身量高挑,无需垫脚便可触碰到兄长的发冠,但她想看看,她想看公子璧垂下的眼睛,也想看他细瘦的脖颈。
而今她也看到了,兄长更憔悴了,却还是任由她为所欲为。
卫王璧试图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未果,只得勾起嘴角:“对不起。”
又是道歉,他对不起妹妹,也对不起母亲,长兄一家更是分崩离析。
所以他在道歉,哪怕在公主息看来,仅是惺惺作态也罢。
“我不需要。”公主息放开了他,“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卫王璧面色绯红,歪倒在牌位旁,楠木的牌子刻着故太子的名讳,卫国王族以美玉为名,却是一群实打实的疯子。
两人就这么捧着牌位睡了一夜,九郎却是彻夜未眠。
景雍为人急躁易怒,并不难对付,他的同父弟景椋倒是不好相与,言语间处处是陷阱。
九郎额角冒出几簇绒羽,自失了女身,他夜晚便控制不住原型,但他没和任何人提起。
公子也不容易,他这么想着,全然不顾景家两兄弟已然吓得发抖。
“班大夫这是……”景椋试探着开了口,“若身体不适,便早些歇息吧。”
九郎只是笑,没有答话,景雍当即摔门而去:“谈不成便罢了,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