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禾一大早就看到了胡欲娅凌晨给她发的消息,只不过当时睡得正香根本没看到。
胡欲娅发消息的时候应该真的吓坏了,又是打字又是发语音的,不仅打错字,说话也有些鼻音。
看样子,民德路的灵异事件很可能不是谣言,或许是有模因出现了。
艾禾便赶紧邀请自己的小伙伴过去调查一下,结果钟歌说他没空。
因为今天是跟寿黛约好,去女子监狱参与采访活动的日子。
钟歌特地早起洗了个澡,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穿了身看起来还算正式的衣服。
他个子还算是高的,身材好,穿衣服自然就好看。
寿黛都提前暗示他会有节目组参与拍摄了,钟歌就算再懒,也不会真的随意穿穿就出镜。
《谁是歌手》现在可是大热门,钟歌怕被冲昏了头的小黑粉人身攻击。
整理好仪容以后,钟歌就开车前往海上市女子监狱。
当他到的时候,寿黛还在休息室里接受造型师的雕琢。
“你来了。”
寿黛向钟歌打了个招呼,
“我还以为你对这里会不感兴趣。”
钟歌礼貌地笑道:“不,其实我很感兴趣。”
这点是真的,自从记起来妈妈的职业是法官以后,钟歌对与法庭有关的事物都特别感兴趣。
——尤其是女犯人,在罗玉鲤的日记里,女性被告人往往都有着极其让人惋惜的经历。
钟歌想体会妈妈当年看到这些时,内心的所感所想。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与她共同经历的事情了。
寿黛通过化妆镜里的镜像,笑着看向他:“年轻的小伙子,你真的挺有趣的。”
也不知是不是钟歌的错觉,好像自从离开【虚无】的领域以后,寿黛的性格就变了很多。
其实自从掌控了她人生的“魔鬼”离奇死亡以后,她的心态变得更加恣意了。
人生不过几十年,为自己而活,为社会更加美好而活。
这也是寿黛愿意与龙国紫发人公益组织合作的原因。
她戴着面纱活了几十年,实在不该再有人因为这么无谓的理由而伤害自己了。
钟歌并没有等太久,今天的活动就开始了。
说是活动,其实只算是一次小小的谈话,只不过谈话的双方,一边是闻名于世的世界歌姬,一边是刑期累累的罪犯。
而钟歌负责向寿黛作翻译。
会谈在一个活动室里展开。
除了一众负责拍摄与组织的工作人员以外,寿黛与钟歌坐在一边,直面坐在他们面前的十位犯人。
她们穿着统一的刑服,身形各异,神情看起来却是一样的谦卑软弱,让人很难与她们身上背负的刑罚联想起来。
钟歌一一看去,十个人中,有六个都是紫发人。
只是打了个照面,钟歌的心情就有些沉重起来。
寿黛并没有轻视她们,而是微微俯身致礼。
身为紫发人,她大概能猜测到她们的经历了。
双方准备好以后,工作人员便开始了这场谈话:
“应各位的本人要求,这场访谈的视频处理,不会对任何人进行面部模糊处理,请问现在有异议吗?”
各位犯人纷纷摇头。
寿黛举手提问,钟歌负责翻译:“请问,能问问她们为什么这样选择吗?”
工作人员:“当然。”
一位女犯人道:“因为我们真的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我们希望我们能给社会一个警示,给大家一个教育的机会。”
女犯人:“因为我们要实事求是,面对社会。”
女犯人:“我们真的不是什么坏人,真的不是…… ”
女犯人:“可以教育大家不要像我们这样,希望社会给我们一个宽容的机会。”
她们说着,有人忍不住落泪。
工作人员协助谈话,做出引导话题的发问:“你们谁是犯案后自首了的?”
“我是。”
在场每一位女犯人都举起了手。
钟歌一面做着翻译,一面认真的倾听。
第一位女犯人开始陈述:
我叫豆小花,三十一岁,八年前,我杀死了自己的丈夫……
钟歌听着,却感受到一阵晕眩,恢复时,场景已然变换。
这是豆小花的记忆碎片——
豆小花生在农村,这里更是偏见与恶俗的肆意滋生地。
作为一名天生的紫发人,她的父母对她的存在更加厌恶,十五岁就把她卖给了村里三十五岁的单身汉。
那一天,见到他的第一面,豆小花就特别害怕。
他的眼睛很大,死死地盯着才刚十五岁的豆小花,像是要把人吃掉一样。
从此,豆小花的噩梦便开始了。
年轻的豆小花自然活泼开朗,可每当她与同龄人玩耍闲聊,他就认为豆小花是不守妇道,因此屡屡对豆小花施暴。
之后,他不仅不允许豆小花与村中的男性来往,连女性也不允许。
最终,连豆小花的家人也不能与她见面。
老汉总担心年轻的豆小花不愿意跟他过,就算是女性,也会担心豆小花会被挑唆。
于是豆小花渐渐不再出门,只独自待在家里。
可老汉竟越来越荒谬,认为豆小花一个人在家里,也在盘算着如何离开他。
至此,老汉不仅会把她吊起来用皮带抽打,还会在深夜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又或者,莫名给她一瓶毒药,跟她说“喝吧”,“别管为什么,你长大了,死吧”。
我长大了就该死吗?
豆小花想不明白。
直到一个晚上,老汉深夜也没有睡,豆小花直觉不妙,也没有睡熟。
两人都在等着,可老汉忽然说:“你说吧,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动手。”
豆小花泫然欲泣,抱起孩子就往娘家跑,可老汉追在后面,冷笑着说光死你一个怎么够,我还要杀死你全家。
我一个人还不够吗?
我生活了八年,还不够吗?
豆小花在恐惧与愤怒之下,反而却越发冷静。
顺手抄起铁棍,就砸在了老汉的脑袋上。
她正准备抱起孩子再次逃回娘家,却发现老汉的额头正在汩汩地冒血。
五点了,天色已经有些亮了。
豆小花还没意识到老汉已经死了,甚至给他擦了擦血。
“怎么出血了呢。”
豆小花看着将亮不亮的天空,
“你睡吧,等你睡醒了,我们上法院去离婚。”
村子里已经有鸡在打鸣了,豆小花摇了摇老汉,发现他竟然真的死了。
看着怀里的孩子,豆小花在自杀与自首之间摇摆,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
豆小花几乎沉默了一辈子,唯一一次尖叫,却是以生命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