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长安与雒阳
长安东郊,灞水大营,中军大帐。
“目下张迎秋镇守平阳阻截赫连乙山,姚天君亲率大军镇守常山对阵赫连楚山。双方连番交战,互有胜负,战况颇为焦灼!”
说话之人乃是接替桃夭的影卫百户杨重华,早前被云绫派去河北打探消息。
云绫凤眸微眯,沉吟片刻方才问道:“燕国军队呢?”
“早前燕军袭击邺城,夜里公孙旻反水,慕容商引残兵退往沧州,被公孙旻和彦从武衔尾追击,最后弃军入海方才走脱。”
闻言,云绫不禁蹙了蹙眉,疑惑道:“公孙旻?我辽东公孙氏那个叛徒?”
“正是!”杨重华抱拳道:“据报,公孙旻似乎很早以前就与玄天宫有所接触。”
云绫起身徐徐踱步,眸光微动,倏地脚步一顿,笑道:“呵,姚天君这是早防着北凉和燕国了,还真是狗咬狗一嘴毛,倒是给了我们机会。”
说着,她忽地转身看向杨重华,问道:“影卫可与本将埋在河北的探子接上头?”
“回来前曾与钱姑娘等人见过一面,她说魔门圣女让她给大都督传句话。”
说着,杨重华便将当日左湘儿的留言道出。
云绫听罢,不由眉头紧锁,不太明白左湘儿好端端地怎的又去了河北,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
于是,她很快舒展了眉头,摆手示意杨重华先下去歇息。
就在杨重华退下后,帐外传来了燕十七的声音:“姑娘,长安来人说是陛下的旨意到了,让姑娘快些回城接旨!”
“知道了,就来!”
长安城,乾坤宫正殿。
此次前来传旨的却是被云绫留在汉中暂代政务的姚崇训,随行的还有韩王傅明徽和齐王傅明献。
只见姚崇训宣读已毕,旋即快步走到云绫跟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圣旨珍而重之地交到了云绫手中。
旋即,傅明徽紧随其后,将象征权势的符节慎之又慎地交到云绫手中。
云绫一手托圣旨,一手持符节,立于御阶之下,徐徐转身面向群臣以作展示。
南郑郡公,实封八百户,加特进、辅国大将军,领梁、益二州大都督,假节都督关中诸军事,总督平叛事!
这一刻,殿内鸦雀无声,群臣皆默默地看着这个有着倾国绝色的年轻女子。
他们猜到这次对云绫的封赏或许会很重,却没料到会这么重,竟以关中军权和总督平叛相托!
从此刻起,天佑朝最大的权臣诞生了,还是以军权为依托的权臣!
云绫回到灞水大营时她的耳边似乎都还回荡着道贺的声音,哪怕很多围上来道贺的人她并不认识,却不妨碍那些人一个比一个热情。
最后,她不得不推脱尚有军务亟待处置,这才在公孙安世等人的掩护下出了皇宫。
回到大营刚刚坐下没多久,军中诸将又齐齐来贺,其中最为兴奋的当属燕家兄妹和诸葛琮。
燕家兄妹如此云绫能够理解,多年相处,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不似家人胜似家人。
但诸葛琮也表现得非常兴奋,再联想到此前他表露出的一些苗头,云绫不由暗暗皱眉,寻思着是不是该找个时间与其好好聊聊。
显然,眼下并不是合适的时机,她也只得暂时将此事放下。
应付完诸将后,云绫温言细语地勉励众人一番,表示他们的封赏也会很快下来,随即便教众人回去各司其职。
翌日,兵部核准了此前云绫呈递的战功名册,一应封赏也都按制送到了军中。
云绫当即宣布大摆酒席与众将士庆功,自是一夜欢歌直至天明。
与此同时,雒阳燕王临时府邸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傅明洮神色冷峻地看着面前之人,淡淡道:“卢相国不在长安统领百官,如何来了本王的雒阳城?”
闻言,卢之浩不由嘴角一抽,暗道这人好不会说话,他为何离开长安傅明洮会不知道?
即便如此,卢之浩仍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拱手道:“燕王殿下,卢某如今哪里还是什么相国,不过一逃难书生罢了。”
“逃难?”傅明洮斜眼看去,冷笑道:“若是逃难便更不该来雒阳了,卢相国莫不是以为本王不敢将你这叛逆之臣押送成都!”
“殿下自然是敢的。”卢之浩维持着笑容,回道:“不过,卢某自问对殿下还有些许用处,想来殿下不会如此相待。”
闻言,傅明洮眼神微动,却未接话,只静静地等待下文。
卢之浩见傅明洮神色,心下顿时有了些底气,当即说道:“卢某今时今日已到绝地,也不与殿下说什么虚的。只要殿下能保我卢氏一门,卢某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见傅明洮依旧不说话,卢之浩眼珠一转,旋即起身跪拜下去,恭声道:“太子悖逆,陛下诸王之中唯有殿下英武不似常人,今又有收复雒阳之功,当为国之储君!若殿下不弃,我卢氏一门愿为殿下全力周旋!”
闻言,傅明洮神色一动,眼中闪动精芒,心底忽地想起昨日父皇差人送来的密旨。
密旨中先是夸赞了他收复雒阳之功,旋即又教他坐镇雒阳扩军备战,单就“扩军”二字就已显示了父皇对他的信重。
如今他军权在握,若是再得卢氏支持,储君之位当是那囊中之物!
只是,因着卢之浩支持傅明仁逆而篡位,若是收容卢氏会否惹来父皇不喜?
念及此,傅明洮定定地看着卢之浩,心思百转,一时也不接话。
卢之浩等了半晌不见回应,抬眼一看,正迎上傅明洮探寻的目光。
他心思一转便明白了傅明洮迟疑的缘由,当即拱手再拜,恭声道:“卢某此来只为保全卢氏一门,不为其他!殿下若然不弃,未来新朝能有一二卢氏子弟入朝,卢某便已心满意足!”
闻言,傅明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笑道:“卢先生说哪里话!卢氏一门素来忠君体国,先生此前也不过是为小人蒙蔽罢了,想来父皇也不会真个怪罪!本王自会为先生在父皇面前回护一二!”
“谢殿下!”
卢之浩知道事情成了,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随即,傅明洮亲自上前扶起卢之浩,二人一时间相谈甚欢。
片刻后,卢之浩道出了他不久前得到的消息,也就是天佑帝对于云绫的封赏。
听过后,傅明洮不由眉头紧锁,直觉这份封赏太重,单就一个“总督平叛事”连他这个燕王都得听其号令了。
见他如此,卢之浩当即笑道:“殿下,卢某自问对陛下还有几分了解,陛下将如此重权交予公孙云绫,绝不会毫无防备。想必,陛下应该也有旨意送到殿下手中吧?”
傅明洮淡淡地瞥了卢之浩一眼,回道:“先生何以肯定?”
卢之浩呵呵一笑,抚须道:“自河北叛乱兴起,陛下疑心渐重,唯有几位皇子被交托重任。奈何太子、韩王、齐王、晋王皆不成器,唯有殿下您收复雒阳,战功累累。能让陛下放心交托兵权以制衡公孙云绫的,如今也只有殿下而已。”
闻言,傅明洮不禁大笑出声,显得颇为得意。
片刻后,他笑声一收,颔首道:“父皇的确有密旨送到,命本王坐镇雒阳扩军备战。初时本王还当是父皇爱重,如今看来却也不尽然。”
话落,卢之浩亦抚须颔首,笑道:“雒阳,天下之中,水陆便利,四方有事皆可迅速出兵。不知陛下可有明示扩军几何?”
“不曾。”
“公孙云绫麾下现有梁、益二州之兵约十万之众,关中如今尚有战力的只玉麟卫三万、凉州之军约莫一万,卢某来时听闻其又收编了西域精骑一万。”
“十五万大军?”
“不错!”卢之浩看了傅明洮一眼,接着道:“殿下当日带走左右金吾卫,本不满员,又经战事,如今可有五万之数?”
傅明洮却是面露苦笑,摇头道:“满打满算,一卫之数尚且不足。”
听得此言,卢之浩亦是心下一惊,他原以为傅明洮麾下再不济也该有个四万左右,未曾想竟连三万都不到,一时间他也有些无措。
半晌,他才开口道:“未曾想殿下竟在雒阳损失如此之大,这却得加紧行动方不负陛下信重啊!”
“先生有何计较?”
“本朝十二卫大军屡经波折,如今尚能一战的只有殿下的左右金吾卫。不过,其余十卫虽大多溃散,但兵卒多有隐匿乡野者。殿下何不在雒阳竖起讨逆大旗,号召北伐,必可迅速聚拢一批可用之兵!”
“父皇授公孙云绫总督平叛事,本王如此似有越权之嫌。”
卢之浩却是摇头,笑道:“殿下本是皇子,身份天然便高出公孙云绫一头,更能得天下人信重。再者,陛下令公孙云绫都督关中诸军事,殿下却是屯兵雒阳,她可管不到殿下头上。”
说到此处,他稍作停顿,旋即又道:“若殿下不打出北伐大旗,一旦让公孙云绫抢了先,届时声威远在殿下之上,单凭殿下新募之军如何能与其争夺勋功?又如何能教陛下青眼相看?”
闻言,傅明洮神色一凝,沉吟不语。
片刻后,只见他目露精芒,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沉声道:“就依相国之言!本王之便命人传檄四方,号召北伐!”
卢之浩含笑看着傅明洮,他知道他的谋划成了,他卢氏一门终有一日将重回群臣之首的位置。
当日,十数快马驰离雒阳,带着傅明洮的北伐檄文奔赴各地。
正如卢之浩所料,檄文发出后短短两三日便有上万精兵汇聚雒阳,后续还有更多正在路上。
傅明洮很是满意,也愈发信重卢之浩,每与其密议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