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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座的夜在细雪编织的银纱中愈发朦胧,丸之内大道两侧的玻璃幕墙将街灯折射成流淌的星河。
雪乃和苏清沿着丸之内向地铁站走去,积雪在鞋跟发出幼猫啜泣般的声响。
她稍稍侧过脸,深蓝色的眸子映着细碎的雪花,还有一个礼盒。
随着苏清的步伐轻轻摇曳,盒子表面的包装缎带在路灯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
礼盒装的是音乐盒。
是刚刚走在街上路过一家专卖店时,对方突然提议要去买的。
购买的时间很短,就像是早就想好买什么,和定制的那款栀子花项链一样。
音乐盒底座是深蓝琉璃,嵌银丝勾勒出荆棘囚笼。
机械蝶翼悬于其中,珐琅纹路下藏着碎钻星芒。
总之是价格不菲的。
苏清还特意找店员要了纸和笔,写上很端正的字迹。
雪乃不愿探究那上面写了什么,不过余光还是瞥见一串英文。
也是要送给她的女朋友的吗?
这就是“恋爱”啊……?
如果是英文,又是情侣关系的话,大概是“I love you”吧。
不,如果是苏清的话,大概率是类似夏目漱石的“月色真美”。
含蓄而浪漫。
雪乃毫不怀疑苏清的品味,这点光从他挑选的音乐盒以及描述的定制项链就可以略窥一二了。
不过……为什么突然送这么多贵重的东西?
椎名真昼的信息很快在雪乃的脑中闪过。
很遗憾她只记住了全年级师生的长相和姓名,如果要再具体到生日的话,就有些吃力了。
毕竟她曾经根本没有关系好到可以互相庆祝生日的朋友,记住那种东西是没有必要的
不过雪乃还是隐约记得那个名叫[椎名真昼]的女孩子,生日大概是在12月份的。
被人挂念着自己的生日……应该很幸福吧。
这个念头刚浮起就被她按进心底结了冰。
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她从刚刚开始她就没有询问过任何关于音乐盒的消息。
谁愿意主动给自己找狗粮吃啊!
害……突然有点想念结衣了是为什么?
……
雪乃丰富的内心活动苏清并不知晓。
以往[绝对嗅觉]是可以多少察觉到一点什么的。
只是自打那天苏清开始利用[超忆]卡bug之后,就不行了。
覆盖污染程度是一个持续、永久的过程,就像电子荧幕刷新率,只是频率问题罢了。
这似乎对[绝对嗅觉]产生了一定影响。
除此之外,专注力和反应力也有所下降。
不过这两项苏清本身就近乎达到人体的极限,即便有所削弱也比常人强上不少。
所以……果然卡bug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
突然,雪乃驻足在一盏故障的彩灯前,电流短路的噼啪声里,红色羽绒服的小女孩正低着头,蹲在防火巷口。
大概是察觉到有人到来,小女孩缓缓仰起脸,露出一张被冻得通红的小脸。
雪乃和苏清的气质在同龄人当中是很不凡的,很多时候在茫茫人群中脱颖而出靠的未必是长相。
见到两人,小女孩的眸子陡然一亮。
她连忙揣着鲜花朝他们跑了过来。
近距离观察下,雪乃才注意到那透明保护膜崭新得反光。
二十支玫瑰整齐地插在吸水海绵里,每片花瓣都保持着温室栽培的完美弧度。
雪乃这才明白原来对方不是迷路的孩子。
“大哥哥你好帅呀~”
小女孩仰起脸,夸赞道。
她的声音很稚嫩,年龄光凭身高和长相的话,粗略估计只有十岁的年纪。
这么小出来卖花,还是在这么冷的天气?
“嗯,谢谢。”
按理来说小孩是不会骗人的,所以他应该很高兴才是。
不过苏清表现的反应很平淡,只能说是性格使然。
小女孩似乎完全不介意苏清的态度,她转了过来,笑嘻嘻地仰起头。
积雪很快从她歪斜的马尾辫簌簌落下。
“大姐姐你也好漂亮呀!大哥哥有你这样的女朋友还真是幸福!”
“欸……?”
小女孩的话就像是一把回旋镖,要知道她刚才还隐约羡慕其他人来着。
雪乃的心跳比平常漏了半拍,睫毛如蝶翼般微颤着,瞳孔映着对方刚碎在地上的雪花。
为什么会被这样认为?
她今晚明明有在刻意维持朋友之间该有的距离才对。
还是说她根本就不理解这个尺度,让人误会了?
“嘻嘻,所以大哥哥要买一朵花送给你的女朋友吗?”
小女孩像完全没注意到雪乃的错愕,只当那是对方处于初恋期的羞涩,于是调皮地眨了眨眼,向上捧起鲜花,那是一朵朵玫瑰。
“很便宜的哦,只要400樱元!”
时值深秋,玫瑰是不在这个季节开放的,想来应该是人为控制的品种。
400樱元,哪怕只是一朵,倒也正常。
“不用了,谢谢,另外我和这位大姐姐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有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样,换做是以往,依他的性子是不会特意强调这个的。
雪乃瞥了一眼苏清,视线很快回移。
“可以再便宜的,350樱元怎么样?”
小女孩愣了一下,下一刻连忙降价。
“抱歉啊,小妹妹,我们不太需要这些花。”
雪乃半蹲下身子,尽量与女孩保持同一高度,声音温柔。
“欸……?”
小女孩眼神闪过一丝失落,而后迅速隐藏起来,宛若错觉。
“那好吧,大哥哥大姐姐再见。”
小女孩手捧着玫瑰,回去的步伐在积雪上留下拖痕,泛着霓虹灯牌的油彩,像条奄奄一息的彩虹鱼。
雪乃盯着女孩的背影在看。
模糊的转角玻璃反光中有红色羽绒服的残影晃动,像是童话里会吃掉迷路小孩的狼外婆。
“等等!”
雪乃伸出手,仿佛是为了抓住什么,声音短暂而急促。
“大姐姐还有什么事情吗?”
小女孩转过身来,歪着头。
灯光站在她那被冻的通红的脸蛋,玫瑰都不那么鲜艳了。
这样的场景,换做是谁都会心生同情的。
只是苏清却注意到那双清澈的稚嫩双瞳里藏着窃喜的光。
“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这么晚还一个人出来卖花吗?”
“我妈妈生病了,我想赚点钱……但我不是一个人哦,我妈妈陪着我!”
那道稚嫩的声音是那样天真无邪,雪乃的眸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那……你妈妈在哪里呢?”
“我妈妈呀?”女孩眼眉弯弯地笑了起来,然后在雪乃疑惑的目光下,抽出一只手朝着天空指了指。
“妈妈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治病,需要好多好多钱,不过大家告诉我妈妈一直在我身边,瞧,那就是我妈妈!”
雪乃和苏清顺着女孩的视线仰起头。
夜色无边无际,点点星星连成线,看不清的脸庞隐没在雪景中。
竟真的像一位母亲的轮廓。
“妈妈姓星野,名字带星,她以前最喜欢看星星啦!”
童声裹着蜜糖撞碎在雪地上。
女孩大概不止一次这么说过、想过了。
像是演练无数遍类似的剧场戏台词。
熟练的让人心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