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风波牵连了不少世家子弟,与谢氏亲近者也有一二,有些锒铛入狱,有些被各种清算,谢老爷作为谢氏掌权人,免不了一番运作。
罪名轻的,捞出来撵回陈郡去。罪名重的,只要不沾上谋逆,得想法子保住一条命。
这一番折腾下来,谢之桓回府时累的腰酸背痛,口干舌燥的。
回来后,才知道今日在朝堂上之事。
谢之桓茶都没喝几口就去了簌玉山房。
只见儿子风轻云淡,提笔蘸墨。
谢老爷恼怒:“这是什么时候?你在这个时候把那事说出来?!”
谢云霁停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道:“父亲不懂,顶着谋害官眷、欺君、强夺官婢的罪名,若不在此时陈情,只怕儿子命都难保。如今只是贬黜到云梦府做刺史,已是陛下开恩了。”
谢老爷一时惊说不出话来,可儿子坦然的神情,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父亲看着我做甚?如今儿子不仅验证了是中直坚贞之人,还奉谢檀为大统,不是父亲一直想看到的?”谢云霁淡淡道,“兄友弟恭,不是吗?”
“你故意的?”谢之桓道,“你早知道那金人要反?”
谢云霁承认了,“我于皇城司掌事有恩,他怕那些金人起事将我波及,为报恩,便提前劝我上朝那日告假。儿子只是听了他的,告了假而已。”
那皇城司掌事纵使再能言善辩,也抵不过三元及第的状元郎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你一言我一语,几番下来,谢云霁心里就有了定数,知道了第二天要有宫变。
而那一天,正是宋旎欢出宫去安宁侯府的日子。
若是在那天将她带走呢?
这个念头也只是闪过一瞬。
金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北境军的战斗力还在,天下就还是谢檀的天下。
他写了《驭军略》,知道北境军是有着多么严密的体系,难以摧毁,不可分割。
既然如此,他带着宋旎欢跑,就没有意义。
他又不是要同她亡命天涯。
不如借此机会,助谢檀拨乱反正,将曾经做下的错事公之于众,功过相抵,也好保全谢氏。
而去云梦泽,正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青年眼眸中的阴翳一闪而过。
“你可知死了多少人?”谢老爷道,“你可知牵连了多少世家勋贵?云京的棺材铺都快空了!”
谢云霁冷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转身回到桌案前坐下,重新打量着未写完的帛书,“谁家入了狱,谁家守封赏,都不是儿子能决定的。父亲不如来看看儿子写的这份婚书如何?何时给陆家送去?”
谢之桓快步走上前将谢云霁手中的湖笔掷于地上,压低声音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曾经谢檀以统御北境之功封镇军大将军时,父亲就很想认回他这个儿子吧?只是后来他爬得越来越高,高到父亲不敢去够。”谢云霁声音清沉,淡淡叙述着,“父亲要清名,不要皇亲国戚的身份,实在叫儿子敬佩。”
“只是儿子时常有疑虑,父亲这样一个维护世间正统秩序的士大夫,怎会宠妾灭妻,让我母亲成为云京的笑柄?怎会当了郡马还想着养个小妇,不怕旁人耻笑?难道就不要清名了?”
“那我母亲何辜?”谢云霁审视着谢之桓,眼神越来越暗,顿了顿,道,“父亲不要清名也要美妾,原来父亲的原则是可以打破的。就像现在,父亲明知谢檀在翦除世家羽翼,却还是要为族亲奔走,因为父亲知道谢檀不会拿您怎么样。父亲想的可真好啊,忠孝节义都要全。”
“你!你这个逆子!”谢之桓又惊又怒,“你可还知道我是你父亲!?”
“自然是知道的。”谢云霁漫不经心道,“只是很失望,我的父亲,居然是这样的人。”
谢之桓仿佛被戳到痛处,败下阵来,后退了半步,拂袖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