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川的神情很憔悴,穿的也只是一身很普通的衣裳,站在戚元跟前的时候,他百感交集,有些痛苦也有些释然。
他尽力了。
为了自己的儿子,他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
他低声说:“他已经把我逐出楚家了。”
戚元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三个孩子此时都在马车上,伸着脖子从马车窗户里看出来。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孩子们都已经知道家中发生了巨大的变故,显得很安静和不安。
楚大夫人略微带着一点儿哽咽:“戚大小姐,我们以后还能去哪儿呢?”
一时畅快了,但是以后呢。
没有了当首辅的爹,没有了依靠,以后他们应该何去何从?
戚元朝着顺子看了一眼。
顺子立即就上前,拿着一个匣子交给楚明川:“大爷,这是我们姑娘的一点心意。”
楚明川下意识就要拒绝。
戚元却挑了挑眉:“不如先看看是什么吧,看完了再决定。”
楚大夫人有些紧张的挽住楚明川的胳膊。
楚明川思考片刻,伸手接过匣子打开,触目看过去,顿时便瞳孔震了震:“这是......这是户籍!”
戚元轻笑了一声:“既然已经被逐出了楚家,那肯定不能再冠以楚姓了,你们一家人总要有个去处的。”
楚明川颤抖着手拿出那一份户籍,嘴唇动了动:“是,是江西的户籍......”
“是。”戚元认真看着他:“安远县的县丞当时死于非命,可江西当时情况混乱,错漏有许多。从此以后,楚明川,你就不再是首辅之子了,而是湖南郴州人,安远县县丞王平安,可以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
楚明川的手都在发颤,整个人也跟着在发颤。
他几乎是有些手足无措:“戚大小姐,这,我没有考过功名,我只是个,只是个......”
“原本的安远县县丞本身也不过是一个小吏,得到上司赏识而被抬举上去的。”戚元淡淡的看着他:“你在首辅府中这么多年,比不过别人,一个县丞的位置总是可以胜任的。”
楚大夫人根本顾不得楚明川还在犹豫,当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道谢:“多谢戚大小姐,多谢戚大小姐!多谢您给我们一家一条活路走!多谢您啊!”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不能再有比这更好的了!
她啜泣着拉了楚明川一把:“大爷!您还不快多谢戚大小姐的大恩大德!”
楚明川攥紧手中的户籍,果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多谢戚大小姐!”
“不必谢我,这是你们应得的报酬。”戚元言简意赅,又沉声说:“楚明川,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废物,这的确不是正当途径得到的官位,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努力做到对得起这个位置,你明白吗?”
楚明川浑身一颤,重重的点头:“戚大小姐放心!王平安一定做得到!若是敢辜负戚大小姐,辜负安远县的百姓,王某用性命偿还!”
戚元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天色也不早了,便颔首:“那就祝王大人和王夫人一路平安了,你们放心吧,没有人会知道你们去了哪里。”
她说着,朝着对面看了一眼。
楚大夫人立即就看到了两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怎么也没有想到戚元竟然这样细致周到。
任何事都能算计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
几辆马车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
顺子陪着戚元站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大小姐,他们都走了。”
戚元嗯了一声,自己也上了自家的马车。
戚老侯爷正在家里等着她回家呢,见到她便松了口气。
戚震则跟戚元说:“元姐儿,楚博辞官了。”
他补充:“一连上了三封辞官的奏章,言辞恳切,看样子是真的铁了心要走了。”
戚元嗤笑了一声。
戚震立即便反应过来:“这里头有诈?”
“若是真的能把权力看的这么淡,就不会有太庙的事了。”戚元的眉眼冷淡,坐在桌旁喝了口茶。
戚老侯爷也赞同这个说法。
不是什么铁了心辞官,说到底只是以退为进。
现在朝野上下对楚博的观感都降低到了极点,他可以说是声名狼藉了。
这个时候若是再不走,迎接他的只怕是更多的弹劾的奏折。
是人就经不起查。
所以与其在京城深处风口浪尖,不如急流勇退。
先暂时离开,等到风头过去,再说。
戚震咬牙切齿:“那岂不是便宜了他!”
就藏个一阵子,然后就让个学生或是让个心腹上书请他复出。
那楚博失去了什么?
就让徐有庆和方继长死了,这事儿就算是过了?!
不!
戚震立即就反应了过来。
不对!
换做是别人,这样的结果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毕竟是国朝首辅啊!
能把国朝首辅逼得退避三舍,逼到人家甚至都要回老家去休养生息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但是问题是,这不是普通人!
他家元姐儿不是普通人!
这种事,不可能在元姐儿身上发生。
戚震侧头朝着戚元看过去,就听见戚元跟老侯爷说:“祖父,您留意一下楚家的人什么时候走。”
......
戚震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他就知道!
肯定事情还没完!
不过,这才是他应该看到的结果啊!
戚老侯爷点点头答应下来。
正好李忠也欢天喜地的跑进来,说是戚云徵醒了。
屋子里的三人顿时都松了口气。
连戚元的脸色都好看多了,马上去了戚云徵和沈嘉朗的院子。
沈嘉朗还未醒。
戚云徵却已经醒了,只是看着还有些昏昏沉沉。
薛神医替他检查了一遍,翻翻眼睛又认真把脉,末了皱着眉头说:“醒过来了就是好事,其他的,就慢慢的养着吧,这已经算是命大了。”
是,能醒过来就已经很好了。
戚元认真的谢过了薛神医。
薛神医还怪不习惯的:“行了,这事儿又不怪你,那些小兔崽子下手够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