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疑惑,也在百官之中。
好一会,一个干瘦、胡须花白的老头,从人群里忐忑地走了出来。
裴今宴凝眉,“你不是礼部尚书吗?升官了?”
实际上,朝廷人员有何变动,都有内线第一时间汇报到裴家军,裴今酌对此了如指掌,而且也把情报交给裴今宴,但裴今宴懒得看朝廷里的糟心事,一心思打仗,便未了解。
众人再次震惊——怒焰军首领为何对官员职位这般了解?不对,是从前的职位。
孙东言急忙道,“本官确实擢升内阁大学士,只是……您怎么知晓本官从前官位,难道我们从前见过?”
“当然见过。”裴今宴冷笑一声。
众人一片哗然!一反之前的死寂,议论纷纷。
这时明德帝被太医的银针唤醒,睁开眼就大喊,“……护驾……抓反贼……抓裴今……宴……反贼……”
大虫上前,二话不说,对着昏君的膝盖狠狠一踢,明德帝眼睛瞬间瞪圆,脸色骤然一白,疼得说不出话来。
大虫踢完,到龙椅旁边,嬉皮笑脸,“首领,属下踢一下,不碍事吧?”
裴今宴,“留一口气。”
“好嘞!”说着,便又扭头,兴致勃勃地看昏君。
明德帝已快疼晕。
三名太医低声商量。
“要给皇上止痛吗?”
“别了!您看不出,首领……哦不是,是安国公的意思吗?”
裴今宴似笑非笑,对孙东言道,“这回,你知道本座是谁了吧?从前本座就知,孙尚书是因势利导、通权达变之人,如今你擢升内阁,本座要对你说一声恭喜啊。”
孙东言急忙道,“多谢安……首领。”
心中却想着——安国公竟恭喜他升职,而且还夸奖他因势利导、通权达变。其意,恐怕是……只要他识时务,便继续用他当内阁大学士!
想到这,开始暗暗激动——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些日子他一直患得患失,毕竟刚升到梦寐以求的官位,却面临着国破,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场所有人都知晓,北燕国没前途了!
北有苍风铁骑、南有怒焰裴家双军,还有南燕的虎视眈眈,以及各地的造反。
却怎么都没想到,在苍风国打来之前,怒焰军先打来;更没想到怒焰军的首领竟然是安国公!
若是换一人,也许还存在政见不合,但他从前与安国公可没恩怨,每次见面还客客气气,安国公当皇帝,不说善待他,也绝不会清算他!
裴今宴看着孙东言眼神越发喜悦,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讥讽,“如今内阁,只有你一人。”
“回首领,确实只有下官一人。”口吻立刻客气起来。
“也就是说,圣旨都是你拟制?”
“正是。”
“会立传位诏书吗?”
“会!”孙东言恨不得现在就让安国公登上皇位!只要安国公当了皇帝,就不用怕北燕被灭国,也不用担心丢了官位,实在是太妙了!
却在这时,人群中有个人大骂,“孙老贼!你这无耻小人!卖主求荣,圣上待你不薄,委以重任,你却为了一己私欲,背叛朝堂,背叛天下苍生,你的良心何在?”
是谏官,刘嘉志。
孙东言愤怒回应:“你这迂腐老臣,如今局势已定,你还执迷不悟?当今圣上昏庸无道,内无治理天下之能力;外无抵御外地之本领,还频频坑害忠臣。
因为昏君,多少忠臣转投武王,或者愤怒辞官?你在朝中难道看不到?你睁眼瞎?还有,安国公为何如此,大家不是有目共睹,都是昏君逼的!是不是因为昏君没把你妻子送外敌,没砍死你母亲,你就事不关己?”
“荒谬!” 刘嘉志气得浑身发抖,“你是贪图荣华富贵,为虎作伥。安国公?不过是叛军首领,他的双手沾满无数忠良鲜血,你以为他能给天下带来太平?”
“你……”
还没等孙东言继续说,就听龙椅上的男子,慵懒冰冷道,“停。”
孙东言急忙闭了嘴。
裴今宴从龙椅上起身,冷笑着看向群臣,“除刘谏官,还有谁反对本座登基?”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
众人不解,安国公的意思。
裴今宴挑眉,“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除刘谏官外,还有谁反对?如果没人反对,那本座便只当你们都同意了。5,4,……”
开始慢悠悠地倒数。
人群里,又有几人冲了出来,几人站在一起,一副钢筋铁骨、英勇就义的模样。还扭头,用鄙夷的目光看向其他官员。
其他官员被几人正义凛然的目光,羞得无地自容。
却见裴今宴走到昏君身旁,高声道,“你下令,把这些人砍了。本座留你一条命,顺便让你以后衣食无忧。”
众人怔住。
刘嘉志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剧痛中的明德帝内心矛盾,但最终恐惧还是战胜了理智——他本就不是有骨气的人,何况他知道这群人的恐怖,他们怕是有千百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虽然这皇位注定要丢,但……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裴今宴这反贼都可以卧薪尝胆,东山再起!他也可以!
想到这,明德帝咬了咬牙关,“来……来人……”
哗!
众人一片哗然——什么意思?皇上这是要砍了这最后的几名忠臣?皇上他疯了吗?当初安国公忠心耿耿,皇上说害就害;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安国公的意图,就是为了寒忠臣之心!难道皇上就这么让其得意?
裴今宴目光投向一旁怒焰军,似笑非笑道,“你们来充当一下禁卫军,帮明德帝个忙。”
“属下遵命!”十几兵士上前。
裴今宴又对群臣道,“你们都看好了,本座的兵士单纯帮忙,下令的是你们皇上。冤有头债有主,可别赖在本座身上。”
众人,“……”
裴今宴低头看向明德帝,冷冷道,“你继续。”
“……”群臣都能看出的东西,明德帝自然也能,但他没的选!他怕痛又怕死。
这时,大虫又扭头,威胁的目光看向明德帝另一只膝盖。
明德帝吓到屁滚尿流,急忙道,“把……把他们几人……拉下去砍了……”
大殿之上,再次哗然!
几名“忠臣”都懵了,大喊道,“皇上!”
刘嘉志怒道,“乱党贼子,别以为你能用这种小手段挑拨君臣关系!我们知道皇上是被你威胁!”
裴今宴低头,对昏君一摊手,“真的很抱歉,不是本座想杀你,而是你的忠臣想让你死。”
明德帝急得哇哇大喊,“他们算什么忠臣?他们……他们就是想保自己的荣华富贵!与朕无关!与朕无关!”
就连刘嘉志,也目瞪口呆,后退两步。
裴今宴表情讥讽地看向几人,“是不是很惊愕?当年,本座在镇戍关奋勇杀敌,调查武王奸细,为朝廷排除异己时,却得到母亲被昏君斩杀,爱妻被昏君捉拿,也这么惊愕。是不是心中疑惑: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你们明明是效忠他的忠臣!没错,当年本座也这般疑惑。直到现在,还想不通,本座忠心耿耿如同条蠢狗,他为何还要加害!”
几名“忠臣”面色各异,又若有所思。
裴今宴深吸一口气,压抑想立刻杀人的冲动,“本座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还想为昏君去死吗?”
刘嘉志是率先出来的,他自认没有选择的权利,“我……我刘嘉志生是北燕的人、死是北燕的鬼!”
“好,下一个。”裴今宴又看向其他几人。
其他几人已灰溜溜地退回人群。
裴今宴低头,对明德帝道,“下令吧。”
众人都懵了——都到这个地步,皇上还能下令吗?皇上但凡有一点骨气……
还没等众人想完,就听明德帝小心翼翼地问,“砍了他,你……真能保朕不死?”
“……”众人。
“……”刘嘉志。
裴今宴点头,“对,本座说到做到。”
明德帝急忙喊道,“砍!砍!砍了他!”
几名怒焰军兵士二话不说,拎起刘嘉志就往外拖,刚走出大殿,拔刀便砍了他脑袋。
那喷着鲜血的人头,就这么咕噜噜地滚落石阶。
大殿之上,气氛诡异。
原本众人心中还有些挣扎,现在没有挣扎了,他们再一次见识到昏君的奇葩和无耻,他们认为,别说是反贼登基为帝,便是一条狗当皇帝,都比昏君强!
裴今宴仰头哈哈大笑,“痛快!痛快!本座最恨愚忠之人,以后看一个砍一个,一个不留!”
说着,伸手一指孙东言,“你!做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座还让你做内阁大学士。”
说着,又伸手指着众人,“你们都听好了,任何人不得愚忠!谁愚忠,本座就砍谁!这皇位上无论是本座还是其他人,只要对不起江山、对不起百姓、对不起忠良,你们就是要造反!就是要砍了昏君脑袋!记住了吗?”
众人齐齐跪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还未登基,却已经接受群臣朝拜!
在场所有官员,此时内心臣服!心甘情愿效忠新帝!甚至感激上苍,终于让昏君倒台,终于再遇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