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我们本来只打算在中山国购买八十匹战马,也是想做一个试验,骑兵力量的组成,不是靠想象,而是靠实践。”阳雨继续前行,丝毫不在意地说道。
“呵呵,主公这番话,当年祖父也曾经说过。”孙渡拉起衣衫下摆,小跑着跟上阳雨,本来欣慰的笑容,在听到阳雨说出战马购买的地方时,突然脸色一变,惊呼问道,“主公的战马是在哪里购买?难道是被晋国赵氏控制的中山国吗?”
“对啊?中山国还有很多其他高品质的战马,但是他们要求需要用金属矿石进行置换才可以,这次我们没有购买到。”阳雨被孙渡的惊呼声吓了一跳,并没有发现事情哪里不对,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
“主公轻敌了啊。”孙渡懊恼地说道,“那晋国赵氏被围困晋阳三年之久,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破困之法,哪里会这么容易被人偷走战马,那战马主公可亲自过目?上面没有任何标记吗?”
“这……当时战马分发时,只有几人进行了挑选,并没有仔细查看。”阳雨闻言顿时停住脚步,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迅速打开消息面板,向煌龙都的宫一鸣和慕婷婷询问,这两天是否发生过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同时孙渡也从怀里拿出一把形似小鸟的口哨,用力吹响。
“马王在我们这。”询问了一圈后,宫一鸣和慕婷婷那边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从他们的交谈中,阳雨得知当初对方为了交好明辉花立甲亭,故意将马王相让,三方的马匹存在差异,这让阳雨顿时严肃起来。
“叽叽~喳喳~”远处的屋檐上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有些疑惑地看着三人,如同小鸟的叫声传来,让孙渡也瞬间变了脸色,紧握口哨沉声说道,“原本负责监视主公部队的小鸟,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复,他们在前方那处拐角后的庭院内,恐怕已经遭遇了不测。”
话音刚落,阳雨便拽着孙渡一路飞奔而去,孙渡也毫不顾及形象地拎起裙摆奔跑,黍璃跟在后面,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埋怨起,“你在这里有眼线,怎么不早点喊出来?我们不知道兜了几个圈子了。”
“就你话多。”阳雨呵斥道,此时心急如焚,哪有心思计较这些琐碎之事,一路疾驰,拐过前方的街道,终于能够看见一处正对城墙的庭院。
街道上,几名运送饭食的普通居民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双眼紧闭,昏迷不醒,阳雨心中一沉,知道事情不妙。
前方的城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大洞,可以清晰看到城外护城河上,架起了一座土桥,地面上还留有马群行走过的痕迹,尘土飞扬,显得异常凌乱。
“回来啦?你就是他们的亭长,那个爱吃灵芝的熊猫?”庭院的大门上,赫然坐着一名举止阴柔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柄玉质锉刀,正悠闲地打磨自己的指甲,看到慌忙奔跑回来的阳雨,嘴角勾起一丝轻藐的笑容说道。
庭院之中,范见等人全部都在其内,然而他们周身都被泥土束缚,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实力微弱者已经昏迷不醒,只有部分人看到阳雨时,眼睛还能微微转动,透露出求救的眼神,可却无法张口说话。
“你是何人?”阳雨冷眼扫过上方的男子,眼看范见等人生命无碍,但战马已经全部被人牵走,心中怒火中烧,将孙渡交给黍璃,独自一人面对实力深不可测的敌人,周身杀气弥漫,随时准备覆甲战斗。
“承蒙尊师赐姓,在下姑布,单名一个师字。”大门上的来者缓缓开口,声音阴柔而富有磁性,是目前为止给阳雨压迫感最强的人,比起当初试图吞噬众人的包才也并不多让,身穿一件深紫色长袍,衣袂飘飘,笑眯眯的模样却暗藏刀锋,笑起来得意且猖狂,露出的虎牙就像吸血鬼一样锋利,让人不寒而栗。
“偷了我们赵氏的战马,我替家主拿回来,你又是在生什么气呢?”姑布师转身从大门上飘然而下,动作轻盈而优雅,仿佛一片落叶,刚刚触及到地面的那一刻,大地瞬间为其凝聚出一座黄土构建的王座,华丽而威严,仿佛在迎接自己的王者归来。
“他们可都活着呢,我没有要任何人的性命,不过,你要是和我打起来,就说不准会不会波及到他们了,怎么?想试一试?”姑布师坐定之后,挑衅地看着阳雨说道。
“呼~”阳雨长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对方这一手落地王座,对土元素的掌控之熟练,远超自己,庭院四周不仅有明辉花立甲亭的士兵,还有无辜的百姓夹杂其中,情况危急。
而且孙渡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职业面板的加成,在这战斗的余波中,恐怕难以自保,阳雨阴沉着脸,强行按压住内心的烦躁,开口询问道:“既然阁下已经拿走了丢失的战马,何不请回呢?”
“你们偷东西啊!八百匹战马,我才找回两百匹,你就想这么了事?还有没有王法?”姑布师神情错愕地看着阳雨,声音高亢质问,此时都不知道是谁的脸皮更厚一些。
“阁下乃是晋国赵氏门客,此乃燕国境内,我家主公是燕王属臣,就算要罚,也应该是燕王下诏,阁下如此行事,视国君颜面于何地?”孙渡拿着从黍璃手中再度变出的燕王亲笔诏书,高举过头,大踏一步上前,试图用燕国的威望让姑布师有所顾忌,声音坚定有力,一脸毫无畏惧。
“呵呵,如果是在雪灵山的百里祈福仪式开始之前,你这么说,我或许还有点害怕,但那个老东西想要飞升都想疯了,竟然让他侄女动用国运制造了一个假的万里祈福队,导致反噬,已经活不了两年了,现在恐怕正在四处寻医问药,哪里有功夫搭理你。”
姑布师闻言,呵呵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险,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孙渡,突然甩手而出,一根如同标枪一般的石柱瞬间飞射出去。
“砰!”阳雨眼疾手快,手臂上同时覆盖上一层银灰色的臂甲,五指握拳,操作土元素力量,将石枪泯成粉末,尽管如此,震荡而起的风依旧将孙渡吹得向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黍璃眼疾手快,仓皇中抱住了孙渡,稳住了她的身形。
“阁下实力强大,位临先天,为何要为难一介普通人?”阳雨将黍璃和孙渡挡在身后,阴沉着脸质问姑布师。
“一介平民,也敢用幻术来欺骗于我?”姑布师单手捂着脸,嚣张地仰天大笑,缓缓低头,用手指缝隙中的眼睛看向阳雨,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嘲讽,“家师就是靠一双眼睛行走于天下,我虽然不及家师万分之一,但也不是你这种顽劣的幻化可以欺骗的!”
“这批赤霄雄风骅,我们只有两百匹,阁下有何见解,冲着我来便好,这些人都只是听从我命令的下属而已。”心中权衡利弊,如果此时和对方硬拼,其他被泥土束缚的士兵和玩家恐怕难逃一死,就连街道上昏迷的居民也会被卷入其中,阳雨无奈之下,只好憋屈地和对方进行谈判,试图换取让众人逃离此劫。
“有胆识,但我不喜欢。”姑布师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阳雨,缓缓说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毛头小伙子,上来就会和我打一架,可惜我已经准备好的法术,不能让鲜血滋润一下这片贫瘠的大地了。”
“你们明辉花立甲亭,实力和军备都不错,这一百名重装士兵,连职业都没有就能达到暗劲期,应该是花了不少资源培养吧,你其貌不扬,却赫然有龙魂傍身,想必也是奇运连连,这种身手,何必屈尊于燕国?不如来我赵氏麾下,定当封官加爵,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多谢阁下美意,可惜我志不在此。”阳雨面色肃穆,断然拒绝,并没有被对方开出的条件所诱惑,虽然实力远远不及姑布师,但依旧显露出应有的傲骨和尊严,“天下太大,我只求一偶之安。”
“如今天下群雄逐鹿,正是大争之势,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展翅高飞,翱翔于九天之上,一个亭太小了,只会束缚住你的手脚。”姑布师转而靠在座椅后背,一手撑着脑袋,颇为惋惜地看向阳雨,“你会因为他们而死的。”
“一命死换百命活,值得。”对方利诱不成改威逼,但是阳雨冷峻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动摇,依旧坚守着自己的理念,“功成不必在我,我在必定功成。”
“哼,你要这么说,我就跟你换一换。”姑布师自视实力超群,四周又是明辉花立甲亭的人马俘虏,阳雨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手,悠闲地在座椅上变换着姿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八百匹战马,还是军用战马,价值上万金,犯者死罪,断足,黥面,以示惩戒。”
“我赵军将在郁蒸末对智氏发动突袭,破开晋阳围困,解家主之难,骑兵踏阵,亦需要炮灰添线,你既然这么愿意换,那就在一个七曜之内过来参战,换下此时你部的性命,如何?”
话音刚落,还没有等阳雨说话,姑布师猛地一甩衣袖,一道寒光如同闪电般从中飞射而出,直指阳雨面门,阳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定睛一看,赫然发现是一枚纯铁打造的军令,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赵”字。
“叮,玩家爱吃灵芝的熊猫接受强制性任务。”
【于一周内到达晋阳城外赵氏军队营帐】
【任务介绍:因为你偷取了赵氏战马,引来了赵氏家族怒火,姑布师略懂相面,想要拉拢你进入赵氏,所以暂时留下你的性命,但是需要你在一周内到达晋阳城外的赵氏军队大营,参加对智氏包围圈的突击战。】
【任务奖励:无】
【任务惩罚:晋国赵氏将通知自己的所有盟友,对明辉花立甲亭宣战。】
“战场之上,生死有命,你的人要是死了,可就不能怪我喽。”姑布师伸了一个懒腰,姿态慵懒至极,仿佛即使是坐在座椅上都让他感到乏累,然而神情之中却带着一丝阴险和狡黠,“不要想着逃哦,我从晋阳一路而来,找到煌龙都,再找到余光镇,你们的行军路线一路向东,想必再往前,就是明辉花立甲亭的驻地了吧?”
“大人的军令,我接下了。”阳雨用力捏着手中的纯铁军令,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恨不得将这枚军令揉成一团废铁,再狠狠扔在姑布师得意洋洋的嘴脸之上。然而看着庭院内被泥俑包裹的众人,他们已经开始双眼上翻,意识模糊,阳雨最后还是咬牙接下了这个没有任何奖励的任务。
“那么,就再见了,希望你在战场上时,依然还有这般气势。”姑布师举起手挥了挥几根手指,探头看向阳雨,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突然坐下的王座如同花瓣般绽放,将他一口吞噬,眨眼间姑布师的身影便没入大地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阳雨一人站在原地,目光深邃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噗!噗!噗!”随着姑布师的离开,庭院中接二连三传来一阵阵闷响,包裹众人的泥俑纷纷炸开,将其中被束缚的士兵和玩家喷吐出去,一时间人仰马翻,哀嚎声四起,放眼望去,几乎人人带伤。
“我艹了,这个娘娘腔比娘娘腔还要娘娘腔,可是劲儿怎么这么大?我身上的骨头都裂了,救一救啊!”一名使劲花小队成员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任何一点轻微的抽搐,都会带起全身的痉挛和疼痛。
“我记得你家也没有河卫门血统啊,怎么这会儿练习起贯口来了?”连壤乾获得的职业传承是辅助类,伤势相对轻微一些,在被泥俑包裹住时一直运转着技能,此时一手捏着法印给自己疗伤,另一手则忙着给同伴查看伤势,提供援助。
“小玉,你没事吧?”在姑布师袭击众人的时候,陆文昊紧紧地抱住了和田玉瑕,将对方揽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泥俑了的侵蚀,即使法术解除,从中掉落出来的时候,也紧紧护着和田玉瑕没有松手,不过现在因为肌肉僵硬松不开手掌,只能担忧地看着和田玉瑕,焦急地问道。
“我没事,但你已经缺水了,对方的控土能力出神入化,还能吸收你体内的水分,躺下别动,喝点水,但是小口喝,别着急。”和田玉瑕轻声回答,一点点从陆文昊的手臂下方钻了出来,掏出一个水袋小心翼翼地给他喝水,目前队伍中就只有她一人是全职治疗师,看着陆文昊的脸色有所恢复,又忙着检查其他人的伤势。
“亭长大人,属下失职。”范见的左臂无力垂下,赫然已经脱臼断裂,头盔上还有一道骇人的缺口,头发凌乱,满身泥泞,狼狈不堪地跪在阳雨面前,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恼怒且自责地说道,“此次出征,属下未建片功,却屡屡出现事端,范见亦非良将,自愿辞去军中职务,还望亭长大人成全。”
“别在这放屁,那个紫色的大地鼠,我都打不过,你还想怎么样?带着所有人上去拼命?以死明智?”阳雨闻言,眉头紧皱,气恼地一脚将范见踢倒在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当你是什么英雄好汉吗?还辞去军中职务,如今亭内本就缺乏军官,你怎么搞,是想以退为进,让我可怜你?”
“属下不敢。”范见被泥俑束缚,身上的骨头也不知道碎裂了多少,跌倒在地已经没有力气爬起,只能趴在地上,不敢抬头面视阳雨,生怕看到对方眼中的失望和愤怒。
“我把你当做春沙坊的坊将培养,你现在卸甲归家,不就是在逃避责任吗?”看着范见可怜兮兮的模样,阳雨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声音柔和了些许说道,“我不怪你没有守住战马,敌人实力诡异且强大,贸然迎战只会导致全军覆没,战马没有了可以再买,但是你们的性命就只有一条,这里不是需要你们牺牲的地方。”
“身为军中将领,遇到了挫折,第一时间应该是吸取教训,考虑到日后应该如何防备,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在这里唉声叹气有什么用?这么多士兵都在看着你,士气何在?”
“老老实实躺着等待治疗,好好想一想,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身为将领,要有定力和决心。”阳雨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沉默不语的范见,转身走进庭院之中,查看其他成员的伤势。
姑布师的土系法术诡异且强大,凝聚的泥俑将人束缚其中,不断收缩用力,挤压骨骼和血肉,而且若是其中的被困者身上有裸露的伤口,泥俑还会从中吮吸出被困者的精力和水分,让人痛苦不堪,庭院内士兵们或躺或坐,伤痕累累,泥泞和血迹交织在一起,凄惨无比。
泥俑严密且厚重,绝大部分人都脱水倒地,没有力气再站起,食恶花小队实力强劲,力量属性和体质属性都相当高,受到的伤害相对而言较小,此时他们步履蹒跚地拿着水袋,在其中添加了不少食盐,喂食给倒地不起的同伴,帮助他们恢复一些体力。
机动特遣小队和使劲花小队的大部分成员都已经倒下,只有落锤还能够顽强站起,帮助众人检查伤口,进行包扎,若是有简单的脱臼骨折现象,也能简单处理一二,先让伤者能够暂时行走便好,等回到寻木城再进行完整治疗。
春沙坊士兵反而是受伤情况最严重的,原本身上的伤势就没有痊愈,现如今被姑布师袭击,已经有好几人陷入了深度昏迷,浴火台的士兵因为职业的原因,恢复速度极快,正帮忙用土办法唤醒失去意识的同僚,两两搀扶而起,勉强行走。
“亭长大人,全军并无死亡,不过伤亡大半,战力全失,战马也一匹不剩。”范见最后被姜珊扇了好几个巴掌,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在治疗法术的帮助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行走,虽然身形踉跄,却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别人搀扶,向坐在庭院门槛上的阳雨汇报情况。
“受伤是小,返回驻地之后,我会让亭父给你们发放花朵,早日康复,但是都给我精神一点,我军此前凡战必胜,此乃首败,技不如人,并不丢脸,来日方长,终究有找回面子的时候,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干什么?士气若不可用,只会一败再败。”
听着范见的汇报,阳雨眉头紧锁,神情凝重,看着庭院内的众人神情落寞,垂头丧气,忍不住训斥道,孙飞飞因为独自在后院中睡觉,逃过了一劫,第一次看见阳雨发火,只敢躲在黍璃身后,怯生生地探出一个脑袋观望。
“诶。”阳雨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孙飞飞招过来,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安抚他,转而将孙渡介绍给众人,“这位是新加入的同伴孙渡,饱读军书,聪慧无比,以后亭内的大小军事事务有直言之权,你们日后要多加尊敬,不可无礼。”
“诺。”范见应声答应,转头又对孙渡行了一礼,孙渡虽然目盲,但仿佛能感应到一般,站在阳雨身后对范见回了一礼,刚才被攻击的余波侵扰,脸色有一丝苍白,却强忍着没有出声。
“余光镇内如今民不聊生,百姓发动叛乱,在今夜将会引导翠碧湖湖水淹没此镇,速速出城,到城外黄栌树林等候,我还需要考察一下这帮人的行事方式和手段。”阳雨起身梳理一下思绪,对众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