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客栈后门,一道娇小身影从灌木丛之中弯腰踱出,一手捂着胸脯,脸上凶相毕露,抽嘶连连。
身上穿着离去时的齐整黑裙,只不过发丝稍显凌乱湿润。
是少女方才在途经小溪之中进去清洗了身上浓重血气。
少女百合弯腰眉头紧锁,临近后门之时拉开衣领朝着里面一看。
立时咬牙切齿,面颊倏然涨红,也不知道是红温还是羞愤。
眸子赤红低喝一句:“死变态!”
但眼瞅前头客栈不知何时已经灯火通明,百合再度收敛凶相,整理出一副娇柔呆萌的样子推门而入。
却见大堂之中,掌柜的坐立难安,叫起来一众小二雇工立在一边等候。
前门大开,灌入丝丝冷风。
众人见一小闺女突然露了相,猛然想起来这是今天那位公子的....
女儿?
掌柜的面露难色,以为是孩子起床后没找到父母,连忙过来点头哈腰道:“小姐,您父亲刚刚带着人马不知道去了哪里,您且稍等片刻。”
百合嘴角抽了抽,小脸之上蒙上一层黑线。
他是我爹?
本座是他老母!
喊爸爸比喊主人都可耻!
百合强忍着暴起杀人的冲动,硬生生攥紧拳头漠视这贼掌柜上了楼。
掌柜的一下子就白了脸,哆嗦着跪在地上急得欲哭无泪。
看这架势,他怎么又得罪这位姑奶奶了!
桃间内,地上刘凤的尸体已经被暗卫拖下去收拾干净。
而师清璇立在窗前,白裙齐整穿戴在身,眺望茫茫黑夜之上一轮明月。
晚风卷起师清璇如云般飘渺卷曲的发丝,打在清冷绝美侧脸之上,稍稍露出一绢烟眉,冷淡剑眸。
门扉突然被打开,黑裙少女进了桃间,盯着那女子侧影幽幽打量。
她此前从来都没有比对过,也不知为何现在突然就想跟眼前亦敌亦友的剑主一较高下。
嗯,腿没本座长。
胸脯大差不差,就是气质招男人喜欢些。
师清璇缓缓转过身,手中持着一把修长赤锋,看来后明显一怔:“百合,你方才哪里去了?我怎么到处找不到你?”
百合先发制人道:“我方才去如厕了,怎么不见主人?”
师清璇上前打量一番百合,发现少女发丝稍稍湿润,但其面色神态如故,像是洗了把脸不像是受了什么欺负,也就没有多管。
“卯儿他去郊外办件事,你莫要操心,快睡下吧,天色马上就要见晓了。”
百合应了一声,旋即乖乖脱下黑裙,露出其中平坦的小肚兜,钻进了被窝眼巴巴瞅着师清璇。
“主母,您不睡吗?”
师清璇听见这一声称呼,立马身子僵硬几分,不过转瞬软和下去,面上胭脂如燕点湖泊般稍纵即逝。
“我....还不瞌睡。”
师清璇伏在窗前眺望月光。
而后便听见百合冷不防道:“对了主母。”
“方才百合下去起夜途中,好像还听见什么主人跟一位艳丽的夫人搂搂抱抱的,两个人还同乘一匹马呢。”
“对了,好像就是今天过来敬酒的那位温夫人。”百合声音嘹亮澄澈,完全像是看见什么东西好奇无心说出。
窗边师清璇那嘴边温馨的弧度霎时间变得往下弯去。
缓缓直起腰杆,良久都没有说一个字儿。
唯独可见青色窗帘随风摇曳,如同披帛烟雾般缭绕师清璇左右,寂静无言。
黑夜深沉如水,屋内跟死了人一般安静的出奇。
啪——
师清璇猛地将窗户合上,胸前猛地起伏一阵,浑身白裙如同水幕般堆落脚边,露出其中背心长筒里裤。
“睡觉。”
师清璇面无表情吐出二字。
桌边烛灯倏然熄灭,屋内骤暗,唯有窸窣声响起。
床上百合惬意抱着师清璇,将脸埋进了那天赋之中。
啧。
果真是舒服,只可惜我不是个男的。
不然被天下共敬称为剑主的神仙女子这么敞开胸脯一抱,只怕魂都要飞了。
羡慕死某个变态。
丛林那头,李卯牵着马绳忽然没来由身上一阵寒颤,只觉背部凉飕飕,裆下发凉。
李卯若有所思回看一眼客栈的方向。
方才绝对有人念叨他了,而且还有些危险....
李卯正溜号,眼前突然跑来一软甲暗卫单膝跪地禀报:
“报公子,跟前死了八个小厮,三个丫鬟,仅剩下两个丫鬟幸存。”
“对面歹徒一共十一人,羁押三人除外无一活口留下。”
温若华眼看如此训练有素禀报,看着李卯侧脸愈发好奇。
如她所见,眼前公子不过及冠之年,二十左右。
但是号令他人,一问一答之间尽显坦然专业。
也不像是什么官二代,更像是军二代。
不,是军一代。
可是这雍容气度又不像是一单纯的军营中人所具有的。
若说真要有个人能匹配眼前这突如其来的贵气公子,那位新上任的六部监察使,大周第一美肃武王世子则当仁不让。
可是那位世子也不可能一声不响离开京城,显然不是。
难不成眼前这位公子是别地的风云人物折返回乡?
温若华绞尽脑汁,却道不出个所以然。
李卯顺着暗卫所指抬眸看去,发现两个相貌姣好的丫鬟此时正瑟瑟发抖往他们这边来。
除此之外,地上再没了任何活口,唯有一地的尸体。
李卯抬抬手,一边老薛递过来一酒葫芦。
李卯灌了一口,说道:“此地事发明日就近城镇多半有衙门来查,我叮嘱你们一些事。”
众暗卫齐齐低头应一声。
“老大,你挑五六个人,就在这里等着,明日启程后他们不要走,等官府之人到来后说与明白清楚。”
“是。”脸型方正憨厚之麻雀营老大点头应答。
“而且,明日后,我要你们禀明官府后,折返京城一趟,去铜锣湾检举龙虎镖局。”
“晓得了公子。”
李卯这才点点头,也不去看身后三个浑身鲜血,奄奄一息的黑衣镖人,牵着马就沿来时路折返。
“把马车带上,回客栈。”
约莫一盏茶过去,李卯在前头牵着马慢悠悠赶路。
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两个丫鬟,仍是惊魂未定,但还是免不了八卦之心顿起,好奇对着前头男女窃窃私语。
马背上温若华骑的端庄,夹紧了马肚子不时偏头偷瞄李卯。
李卯一扬眉,朗声道:“夫人,想看别藏着掖着,尽管光明正大的看。”
温若华被逮住脸上一羞臊,但转瞬便听见李卯又说道:“但是你看了我,我就也得看你了。”
这话音刚落,温若华反倒还不羞了,张着个眼就等着李卯看过来。
但是李卯好像也就是说说,愣是半晌没搭理她。
“公子骗人呢。”
李卯轻笑道:“我比较贪心,不看穿衣服的。”
“公子好雅兴!”
“扛回家当压寨媳妇喽!”
身后传来麻雀营起哄之声。
温若华面红耳赤,但一双眸子间到底是嗔羞多些,并无多少恼怒。
她听得出来,眼前男子不过是随口一说,但余光却愣是没有给她施舍任何。
良久后,温若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公子,妾身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讲。”
“但是让我护送你下江南一事就算了。”
温若华丝毫不气馁,又说道:“妾身可以给你们取银子。”
“银子?”
“他们走镖妾身给了五百两银子。”
温若华缓缓伸出来一根指头,眸中俱是对自己财力的自信:
“但是若是公子答应,我可以给你们一万两。”
李卯:“……”
真是个败家娘们儿。
“而且我们一路上就剩下三个弱女子,镖局走镖回去等待又要耽搁些时日,很可能还会碰见这些个遭遇。”
“还请公子行行好,护送我们一程。”温若华软语相求,一只葇荑按在李卯肩头轻轻揉捏。
声音倏然变得柔媚,直叫人心痒痒。
“一万两银子....”
李卯轻啧一声。
若是五百两,一千两他还真不屑一顾。
可是这一万两银子....
江南富婆多当真不是虚名。
怎么说出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不过他倒也没有怀疑这一万两银子的真实性。
虽说古时候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一位,但是也不过是帝王心术罢了。
农排第二,却不见得农民好过,说白了就是冠以堂皇鼓励耕种而不见真实厚待。
至于商,或许尾部商人,个体户就是这么个地位,但头部可不能寻常对待。
毕竟有官就有贪,有贪就离不开银子。
能干到头部的,哪个跟朝廷里边没点关系。
他那个珍宝楼垄断性质卖的丝袜,但凡身后没点势力,只怕第二天就要被官府查抄以伤风害俗的名义封禁,然后第三天就发现丝袜在别的商铺里出现。
就是这么个世道,利之一字,牵扯势力复杂得很,全然不可以单纯口头上士农工商概括。
商人的财力雄厚,绝对不可小觑。
地区商派富可敌国,也不是说说而已。
众麻雀营又起哄道:“小娘子,你嫁给我们公子不就不用掏钱了,多划算的买卖,你们说是不是!”
“是嘞!”
温若华面带微笑,究竟是多少年来养成的气场,幽怨道:“若是能省一万两白银,妾身就是嫁了又如何?”
李卯抬手按下嘈杂,转眸问道:“你可是要去苏州?”
温若华点点头,眸中迸发丝丝期待。
只要他去了他们温家府上,她再想些法子给他留下.....
然后有个孩子...
这不就水到渠成吗...
一万两不行就两万两,两万不行就三万!
她温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若不是她进京兜售的这批丝绸突然被另一家高价收下,她也不会如此急忙找个镖不等她温家的船只南下。
李卯沉吟一番,他自然是无所谓。
苏州离金陵左右不过二百里,一天马力,就当沿途游山玩水欣赏风景,还有一万两白银入袋。
而且多了几架马车,这随从百来号人则更能伪装的合理些。
几个弱女子,在路上也确实容易出事。
不过保险起见,李卯还是还是打算回去同师父报备一下。
避免某些不必要的误会发生。
比如他不是为了美色,而是堂堂正正的为了银子才要送人下江南。
白送的一万两白银,谁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