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户部,可不是正德年间的户部,现在的户部那叫一个有钱。
这些年从东瀛不断地运银子到大明,皇家钱庄的存银已经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户部掌管着国库,虽然皇家钱庄的钱财和国库以及户部没什么关系,但之前周楚不论是在京城抄了无数官员的家,还是在江南不停地抄家,这些钱财都有一部分入了国库。
再加上这几年实行考成法,原本收不上来的商税和农税基本都收上来了,再加上这两年不断增加的海税,户部的钱已经多到不知道该怎么花了。
他们看着国库里这么多钱,心里都在想着要不要搞个什么大项目,将这些钱花一花,如此一来,这些钱经他们手过一手,他们也能留下一手油。
户部的官员不像工部的官员那般贪得无厌,最主要的还是如今的户部尚书,不是别人,正是被调回京城的张璁。
张璁在南直隶当巡抚这几年,考成法实行的极其漂亮,无论是政绩还是其他方面都没得挑,户部掌管国库,交给其他人嘉靖也不放心,于是就把张璁调回了京城,掌管户部。
至于南直隶,王阳明已然丁忧结束,嘉靖直接把王阳明起复,让他官复原职,重新掌管南直隶,成为一省封疆大吏,同时王阳明还要管着整个书院。
书院明面上在余姚,但已经被拆分成了很多份,周楚的学生大多跟着周楚来到了京城,就连原本跑回去的严世蕃,在周楚回京之后,也被严嵩让人送到了京城。
严嵩发现自从自己这个儿子跟着周楚之后,比之前不知道强了多少,即便在严嵩眼中自己这个儿子一直都千好万好,但他不过是在骗自己罢了,严世蕃的改变他还是看在眼里的。
原本严嵩就想把严世蕃送回来,不过彼时周楚已然进藏,严嵩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两年时间,严世蕃没了周楚的严厉管教,有些旧态复发,于是严嵩得知周楚回京的消息之后,立刻让人马不停蹄地将严世蕃送到了京城。
王阳明的学生,则跟着他前往南京,王阳明和周楚都不在书院之中,唐伯虎自然也在书院之中待不住了,唐伯虎两年多没见周楚和文徵明了,于是带着自己的学生直接北上,再次来到了京城。
书院之中,只剩下聂豹和其他的一些夫子在教学。
这两年书院每年招生一次,每次招生都是爆满,即便是懒散如唐伯虎,名下的学生已经有四五十了。
“在那山上,我嘴里都淡出鸟来了,书院的厨子真不行,还得是醉仙楼,这菜做的。”
醉仙楼之中,唐伯虎一边说着,一边夹着菜放在口中,随后抿了一口酒,整个人露出了无比享受的神情。
“我就知道你在那余姚待不了多久了,这不前两天还和衡器说呢,你倒好,今天就进京了。”
文徵明忍不住调侃道。
“你现在好了,三品的高官,哪像我,现在只是个教书的夫子。”
唐伯虎看着文徵明,满脸郁闷道。
以前他经常嘲笑文徵明科举屡试不第,现在好了,文徵明真中了,他又难受了。
“不过是个闲职罢了,如今的陛下英明神武,我倒是没什么好劝诫的。”
文徵明笑道。
“呸!如今大明已然中兴,假以时日,超越汉唐也不是不可能,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就是唐太宗,你就成了魏征了,名垂青史啊。”
唐伯虎越说越郁闷,心想大家都好好的,你当你的老秀才,我做我的酒鬼,你怎么突然高中了。
这还怎么玩?
“我都这把年纪了,谁知道还能活几年,陛下还年轻,不过能看着大明走向春秋鼎盛,也足够了。”
文徵明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师若是想参加科举,我可以和陛下说一声,当年的科举舞弊案本就是冤案。”
周楚一边帮旁边的小徐渭夹菜,一边说道。
唐伯虎听到这话,却是摇了摇头。
要是在十年前,或者在去宁王那里之前,唐伯虎或许还想一展胸中抱负。
但如今的唐伯虎已经五十多了,没了当年的心气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唐伯虎很清楚自己的毛病,狂妄自大,一旦得势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如果只是唐伯虎一人,唐伯虎倒也不在乎,得罪就得罪了,但唐伯虎一旦重新入仕,他很清楚自己身上就有着一个抹不掉的标签:周楚的老师。
届时唐伯虎得罪的人,就相当于周楚得罪的人,唐伯虎不想平白为周楚招惹麻烦,也不想成为朝堂之中周楚的弱点,让人平白攻讦自己这个学生。
更何况因为周楚的原因,如今的唐伯虎早已名满天下,他画的画更是一画难求,如今的唐伯虎无论是各个方面都很满意,还有了徐渭这个天才儿子。
如今的徐渭虽然才五岁,却已经初现端倪,那天赋不是一般的高,唐伯虎现在心里想着的,是如何把徐渭培养成才,这才是当下重中之重。
“还是算了吧,我这个脾气,不适合入仕,倒是徵明的性子极其沉稳老练,虽然人情世故差了点,但也不会得罪什么人。”
唐伯虎说着端起酒杯,和文徵明碰了碰杯,随后一饮而尽。
“你这个性子,确实容易得罪人,当年你刚中举的时候,天天在青楼纵酒狂放,言语之间不把天下读书人放在眼里,为这事,我还特意劝你,结果你倒好,回了一封信把我骂的狗血淋头。”
文徵明此时也是喝的有些微醺,说道。
“别提了,当年年少轻狂,不然也不会做这等蠢事,还是你老弟大人有大量,不和我一般计较。”
唐伯虎听到这话,悻悻地倒了一杯酒,端了起来。
“为兄我自罚一杯。”
唐伯虎说着,一抬杯子,杯中酒瞬间进了他的口。
唐伯虎自罚这一杯倒也不算多余,当初因为这事,他和文徵明很多年都没了联系,直到正德七八年的时候,两人才重归旧好,那之后没多久,唐伯虎就去了宁王那里。
对于唐伯虎和文徵明的对话,周楚并没有插话,这本身就是他们老哥俩之间的事,周楚这个做学生的在一旁听着就行。
周楚看着眼前的徐渭,终于理解了别人口中的灵气。
此时的徐渭虽然只有五岁,但整个人都充满了灵气,看着就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让周楚怎么看怎么喜欢。
怪不得上一世某个京剧神童被他的老师抢走,甚至不让他见父母。
这种充满灵气的孩子,世间少有。
“这孩子不是一般的灵,衡器你的眼光真不一般。”
唐伯虎看着徐渭,忍不住夸赞道。
有这么一个儿子,唐伯虎再也没了其他心思,满心想着的都是如何把徐渭培养成才。
“正好这段时间你们爷俩在京城,让这小子跟着我学一段时间书法吧。”
文徵明看着眼前的徐渭,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这样的学生,谁不想要?
文徵明这话,唐伯虎倒是没有反驳,毕竟如今的大明,论书法,文徵明自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文徵明单靠一手字就在大明文坛成为泰山北斗一样的存在,他的字不只是第一这么简单,而是没什么人能接近。
就算是唐伯虎,论书法和文徵明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
“过来,给你老师磕头,还没正式拜师呢。”
唐伯虎冲着徐渭招了招手道。
当初收养徐渭的时候,两人就曾开玩笑似的说过,等徐渭长大些,文徵明教他书法,唐伯虎教他画画,如今也算是圆了当初的诺言了。
另外一边,内阁接到了嘉靖建造铁路的圣旨,研究了半天不知道铁路是什么。
“用修,这铁路是什么?陛下为何要大兴土木建造这个东西?”
杨一清看着铁路的图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杨慎也是一脸懵逼。
“不知道夏阁老有何高见?”
杨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夏言。
夏言心想你们都不知道,我哪能知道。
“这等奇怪的图纸,我也是第一次见,不如我等一起进宫,问一问陛下,陛下应该不会无的放矢。”
夏言沉思了一会,说道。
“一起进宫就不必了,这么多人一起去再惊扰了陛下,还是我这把老骨头走一趟吧。”
杨一清说着抓起铁路的图纸就出了文渊阁。
对杨一清的话,无论是杨慎还是夏言都没有出言反驳。
因为杨一清说的很对,内阁所有阁员一起进宫,难道是要逼迫皇帝改旨意吗?
很快,杨一清就到了皇宫之中,来到了御书房。
“石淙,可是为了铁路的事前来?”
杨一清的到来,嘉靖早有预料,这铁路的图纸,他刚看的时候也是一脸懵,更不用说内阁众人了。
“陛下圣明,臣等实在是看不出这铁路当作何用,如此大兴土木,自然要慎重。”
杨一清行礼道。
“这件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你回去问你那孙子就知道了。”
嘉靖故作神秘道。
杨一清听到这话,想起了这两年自己的孙子杨盛斋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剩下的时间都在京城外的一个村子之中,不知道在干什么。
难道这铁路的建造和这小子还有关系?
一想到这种可能,杨一清顿感无比惊喜。
虽然他不清楚铁路的具体作用,但从嘉靖的圣旨来看,这将是一件影响整个大明的大工程,如果这等工程和自己的孙子有关,那将来自己孙子的前途....
杨一清越想越高兴,当即按耐不住,向嘉靖告辞,出了皇宫,直接回到自己家中。
“盛斋现在在哪?”
杨一清看着自己的儿子杨质庵,问道。
“这小子最近一直宅南镇抚司,也不回家。”
杨质庵满脸不满道。
杨一清听到这话,瞥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你还不满,你知不知道,这小子最近替朝廷办了大事,你以后要是能有你儿子这般有出息,你爹我做梦都能笑醒。”
杨一清的话,杨质庵满脸羞愧。
“去把这小子叫回来,就说我有要事问他。”
杨一清看着自己的儿子就来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
杨质庵听到这话,如蒙大赦,急忙出了杨府,直奔南镇抚司而去。
很快,杨盛斋不情不愿地被杨质庵带回了杨府。
“爷爷,你有什么事?快点问,我们的研究到了关键时刻。”
杨盛斋此时屁股如同着了火一般,根本坐不住,恨不得立刻回到南镇抚司。
“你们在做什么研究?”
杨一清看着自己的这个孙子,怎么看怎么满意,轻声问道。
“这事要保密,不能对外说。”
杨盛斋说道。
“你小子是不是想造反?连你爷爷也敢瞒着?”
杨质庵说着就要去拿棍子,教训一下自己这个儿子。
这两年杨质庵发现自己越来越比不上自己这个儿子了,当父亲的威严也荡然无存,这让他有些接受不了,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他还不得重新给自己的儿子立立规矩?
“你干什么?有你插话的份吗?”
杨一清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怒斥道。
杨一清此话一出,杨质庵瞬间老实了。
“是陛下让我问你的,陛下下旨让户部拨款修建铁路,但我们看不懂那铁路是干什么的。”
杨一清看着自己的孙子,原本严肃的脸色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
杨盛斋听到这话,顿时恍然。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们正在研究的东西叫火车,是由钢铁铸造的车,到时候造成之后,就要在铁路上跑,一般的路面承受不了火车的压力。”
杨盛斋解释道。
杨盛斋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杨一清更糊涂了。
“火车是什么?钢铁铸造的车怎么跑起来,那得用多少匹马拉着?”
杨一清不解道。
“不需要马,用的是蒸汽机,这两年我们研究的就是蒸汽机,说不明白,爷爷你跟我去一趟南镇抚司就明白了。”
杨盛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自己的爷爷解释什么是蒸汽机,干脆带他去南镇抚司,见到实物他自然就清楚了。
“好,我这就随你去。”
杨一清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