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终章二
在京城两年,瑁哥和瑞儿也先后成了亲。
廖华裳向皇上陈情,拜别父母,启程回威州。
在北城门外,送行的大哥、瑁哥和纪旻刚回不久,江泉突然喊了一声“宗主?”
廖华裳撩起车帘,看到后面几十丈外,一队快马卷着黄尘,向车队方向追来。
到了近前,廖华裳下了马车,笑望着沧云澜夫妇,“沧宗主?你们这是?”
月姬朝廖华裳拱手一礼道:“廖夫人,妾身和夫君已将宗派交给翊儿,想趁着身子骨还算硬朗,到处走走看看。”
过年的时候,谢翊以伤病为由请辞,回了无极宗。
他本性豪放不羁,在朝政安稳之后,便生了去意。
皇上百般挽留未果,只得准其所请。
有谢翊在无极宗坐镇,沧云澜夫妇又无儿女,便可心无牵挂,纵马江湖了。
廖华裳眼睛一亮,笑道:“既如此,不如二位与妾身同行,去威州住些时日如何?”
沧云澜哈哈大笑,“正有此意。自上次无极宗一别,内子就心心念念想去威州。只因夫人尚在京城,这才一直未动身。”
“听说夫人要启程回威州,内子真是一刻都等不得。”
他指了指后面几名弟子,以及几人马匹上简单的行囊,“这不,行李都来不及收拾,匆匆就追过来了。”
廖华裳挽着月姬的手,“求之不得。威州什么都有,二位到了那里,缺什么再置办便是。”
月姬也豪爽一挥手,“就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往日你我行走江湖之时,以天为被地为席,何其痛快?”
如今反倒是讲究起来了。
廖华裳很喜欢月姬的性格,两人趣味相投、一见如故。便是廖华裳在京城这两年,两人也不曾断了书信往来。
沧云澜夫妇能去威州,廖华裳自是最高兴不过。
一行人在路上且行且玩,偶尔还会弃了车队,骑马到别处游玩一番。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月过后,才行至同州。
十几年前,同州连年遇灾、盗匪遍地,行商之人到了此地,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如今的同州,物产丰饶、百姓富足。街上商铺林立、行人如织。
此时正值金秋。
成片的玉米地里,玉米已到了收获的时候。山岭上大片大片的甘薯,油绿的叶子遮住了原本贫瘠的岭地。
百姓家门前都种着几棵南瓜,麻绳从墙上垂下来,做成绳托,托着十几个手臂长的南瓜。
用旧的木盆放了土,种着几棵辣椒、番茄,还有韭菜和芫荽。
月姬指着一家锅子店,问廖华裳,“这也是廖氏的吗?”
廖华裳摇摇头,“不是。”
廖氏早就不做酒楼饭庄。
当初她只是借空间便利,才能赚到这一行业的第一笔银子。
民间不缺大能,各行各业都有人杰无数。
每个百姓都是匠心独运的艺人,在各自的领域内,展露他独特的才能和创造力。
无数百姓的智慧凝聚,才有了如今丰饶的物产、盛世的繁华。
月姬兴致勃勃,“走吧,我们进去尝尝味道如何。”
廖华裳也很好奇,“好啊。”
如今牛肉已成了百姓常见的桌上餐,养牛也成了百姓致富的一条路。
锅子店以牛肉猪肉为主,羊肉反而少了许多。
单是菜品,就有几百种。
鸭血鸭肠、黄喉毛肚……
月姬看得目瞪口呆,挑得眼花缭乱,一口气点了三四十种。
最后还是店伙计叫了停,“这位夫人,您点这些菜,恐怕吃不完。不如小的给您推荐几道小店的特色菜,您尝尝?若觉得好,下次再来尝别的,也是一样的。”
廖华裳笑得直打跌,接过店伙计手里记的菜谱,划去一部分,只剩下十几样。
递还给伙计时,说道:“贵店还有别的特色小菜,上几样我们尝尝。”
“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一个时辰后,月姬摸着吃撑的肚子,忍不住打了个饱嗝,举了举手里油纸包里的酱牛肉和酱猪头肉,还有鸭胗、鸡翅、泡椒鸡爪,“早知道少点些菜了,味道真不错。下次有机会,我们再来。”
“廖夫人、月夫人,好久不见了!”
一个粗犷且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廖华裳和月姬回头,看见一身常服的纪婴,带着两个随从朝她们走来。
廖华裳问道:“纪将军,您怎会在这儿?”
纪婴哈哈一笑,“想不到吧?我老纪,终于出来了!”
廖华裳:……
说的好像坐了好些年的牢狱一样。
月姬问,“纪将军这是?”
纪婴回道:“姚老儿告老,陛下让我去总督府暂代总督一职。”
原来是升官了。
廖华裳笑,“恭喜纪将军。哦不,如今该称纪总督了。”
纪婴大咧咧一挥手,“嗨,什么总督?夫人莫要取笑。”
他感慨万千道,“以前在羯羚关,天天做梦都想升迁进京。没想到在京城不过才短短几年,老子头皮都薅秃了一多半。”
“他奶奶个锤子的,本以为廖夫人您心眼子已经够多的了。没想到这京城里,人均都有八百个心眼子,这谁玩得起?”
“哎呀这几年呐,憋屈死了。还是咱们北关好。”
廖华裳微微地笑:是啊,还是北关好。
她也没想到,重生之后,再次流放北关。
如今的北关,竟成了她恋恋不舍、魂牵梦绕的地方。
*
对于廖华裳住在北关,几十年间,除了父母先后离世之外,从不提回京一事,新帝周璿和太后廖云依一说起来,就牢骚满腹。
尤其是廖云依。
她不止吐槽长姐,她还吐槽先帝。
“哀家那时,最盼望的就是曜儿封王赴藩时,先帝给挑一个离长姐近一点的封地。哀家跟着曜儿去封地,就可以常常见到长姐。”
“你父皇,非赶鸭子上架,让哀家做这个皇后!还有你!”
瑞儿正笑眯眯听着,眨眼间太后的矛头就指向了他,“你不是有皇后?宫里的事她又不是管不了,干嘛非得让哀家住宫里?”
瑞儿苦笑,“母后,要是娘亲她肯听儿臣的,儿臣早就把她接进宫里来了。儿臣每年都派人去威州接娘亲,可她就是不肯回京,儿臣有什么办法?”
“你可以派人把哀家送过去呀。”
廖云依看着皇帝,像看个二傻子,“长姐不回来,哀家去还不行?”
她简直要气死了,“你每年都派人去,怎么就没想起问问哀家想不想去?”
“哀家在宫里都已经住几十年了!”
廖云依拍着案几,“宫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哀家闭着眼睛都能走几个来回!”
说完,竟还气得冒出两汪泪。
瑞儿叹气:心好累!
一个两个都不听话!
还个个都压在他头上,又忤逆不得。
瑞儿只能好声好气地劝,“娘亲如今年纪也大了,不能再独自一人留在北关。儿臣这次,派铭扬去,无论如何也要将娘亲接回来,如何?”
铭扬是廖存胥嫡长孙,六岁那年跟着廖华裳去了威州,前年为了参加会试才回到京城。
最得廖华裳喜欢。
廖云依狐疑地看他一眼,“那要是长姐还不肯回来呢?”
“那儿臣就亲自去!”
廖云依不吱声了:她其实就是想去威州,想看看如今的威州到底什么样子,能让长姐生活在那里几十年,都留连忘返。
同年七月,廖铭扬带人启程赶往威州,带去了皇上声泪俱下、情真意切的一封信。
然而,廖铭扬一行出发不到十日,威州报丧的快马就进了京城。
来人姓陈,名廷中,是春燕和陈方的孙儿。
陈廷中说廖夫人年初时便染了风寒,府里的人想给京中送信,廖夫人一直不让。
只说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态。
她在北关住了一辈子,这里早就是她的故乡。
她不想再去别的地方。
陈廷中说,谢侯爷十年前就去了北关,一直住在威州。偶尔会去廖府做客,两人就会在一起对弈、闲谈、喝茶……
廖夫人临终前,谢侯爷似有所感,一大早就去了廖府。
廖夫人最后的时间里,谢侯爷一直陪在她身边。
*
那天,谢侯爷握着廖华裳的手,当着众人的面,开玩笑似地问,“裳儿,我们下辈子,做夫妻好不好?”
廖华裳笑了笑,已经不再清明的眼神细细打量着年华老去、白发苍苍的谢翊,看着他眼中暗藏的紧张、期盼,眼泪比回答更快流下来,“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