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世听力过人,距离大殿门口有一段距离就听到了赵坤所说的话,故而提出质疑。
凌晨离开御书房后,他便奉皇上之命前往星兆阁提人押至御前听候发落。所以比其他人晚来了一步,却刚好撞上赵坤上奏的瞬间。
没想到赵坤竟然为了脱罪,信口雌黄,颠倒是非。把所有的罪行推到对方人身上,自己则是摘得一干二净,看起来一副廉洁高尚无比的模样。
然而,他的真实嘴脸早已暴露无遗。只不过是想赶在皇上审问老王爷的罪责之前,做着垂死挣扎的自救。
虽说老王爷罪大恶极,数桩罪状在身。但一码归一码,自主行为和被栽赃,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赵坤此时的混肴视听,无非就是有的放矢,把大家关注的重点往另一边带。
可惜,满朝文武百官此时的注意力,显然已经完全被沈非世身后的画面吸引了。
他们都一脸懵,不明白老王爷为何会是这样一副模样?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出场?沈非世又是为何要在此时将这两人带到这里来?
眼前的一切,无不都在透着一层古怪。
一连串的问号和诧异,清晰浮现在每个人脸上。
老王爷和赵立旭虽然是以罪人的身份被带进星兆阁的,但沈非世并没有为难他们,更不曾去见过他们。
或许是人生阅历丰富,经历过的风浪多了。老王爷看起来除了比以前沉默许多,神情依旧平淡。
反之赵立旭,自从如伶馆的命案发生被关进星兆阁后,整个人就处于一种近乎绝望和恐惧的状态当中。
侍卫每次送的膳食,也没有怎么动过。短短几日下来,在心里负担和压力的双重高度压制下,情绪出现了了较大的波动。
与进星兆阁之前相比,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哪里还有平日里的贵公子形象?
昔日的傲慢轻浮,已经找不到一丝残存的痕迹。
变化之大,就连赵坤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然而,赵立旭始终都拉耸着脑袋,不敢抬头,大气都不敢喘。
大殿之内有皇上和众大臣在,又是非常时刻。周围弥漫着的异常氛围,一触即发。
他在外面怎样玩闹,尚且没什么人管制。但在这里,就算借他十个胆子,都不敢造次。
更何况,自己身上现在还背负着洗不清的命案。闭嘴隐身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找存在感。
一大清早,大殿之内。众大臣面面相觑,却都摇了摇头。
今日早朝诡谲暗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先是皇上突如其来的坏情绪,之后赵坤当场信誓旦旦的指出老王爷行不轨之事的阴谋。再来是以往总是神出鬼没,几乎见不到身影的沈非世。
最后是一向高高在上,华服加身衣冠楚楚。此时却是衣着仪表都显得颇为狼狈的老王爷,以及与他前后站在一起面色蜡黄,神情萎靡的赵立旭。
层层疑惑困扰同时袭来,把所有人都绕进去了。
表面看似平静,底下却是一股暗涌正悄悄袭来。
部分心思敏锐的大臣,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纷纷暗中收回视线,不敢再继续好奇的张望。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竟出现了前所未有过的混乱景象。
端坐龙椅之上的皇上面色沉沉,抬眼看着底下的场景,最后视线落在其中一抹身影上。
须臾,脸上的表情渐渐紧绷,眼神晦暗不明。拇指转动玉扳指的速度,由快至慢。
站在一旁的范公公看到眼前的一幕后,一向挂着和蔼笑意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眼神时不时的留意底下的情况,眼角余光还要观察龙颜的变化。
生怕其中一方一旦有变,自己来不及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制止似的。
另一边,终于见到日夜挂念的儿子的赵坤眼睛一亮,下意识欲往身后走去。但随后身影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下一刻收回已经迈出半步的脚。
他稳了稳神后,回答沈非世刚才的提问,却是面朝皇上的方向:“回皇上,微臣也不知对方是谁,那人夜深又捂着脸面出现。只说了康亲王这七年来所犯下的罪行都在密函里,让微臣揭穿康亲王的正面目,然后就走了。能有如此侠义心肠,想来应该是哪个知道内情的正义人士所为。”
说谎都不打草稿,这般避重就轻的敷衍之词,别说沈非世和皇上不信,就连其他大臣都唬不过。
胡乱编排一番,就想把这件事就这么轻轻揭过去。
沈非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那几封密函上面,都有老王爷的亲笔和印章。此等重要隐秘的文书,定是交与身边的极为亲信之人传送,又怎会轻易落入旁人之手?还这么巧的被身份不明的人,交到赵尚书手上。”
赵坤闻言眼神微闪,没有正面回答,仍是老调重弹:“刚才已经说了,这一切只是一个偶然罢了。”
然而,沈非世没有就此停住,而是继续步步紧逼:“就像赵尚书刚才所言,既然对方不惜在如伶馆制造一起命案也要逼你交出密函。想来这几份密函对对方来说一定非常重要。一旦计划成功,对方肯定会第一时间来与你做交易,而你又视子如命。按理说,你应该立即答应这个划算的条件。但你却选择了漠视,并没有第一时间就交出手里偶然获得的证据。难道对你来说,自己的儿子还不如几分密函来得重要吗?杀人可是死罪,而且对方都发出了最后的通牒,可你依然不为所动。直到最后关头,才作出决定。”
沈非世清冷如剑的黑眸直视赵坤,语气愈发犀利:“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顾虑?会让你在自己儿子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的犹豫这么久。”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往这边望来,皇上和赵立旭的眼神尤为刺目。
沈非世接二连三的质问,句句切中要害,让赵坤顿时哑口无言。
四面八方投来带着强烈探究的视线,有如芒刺在背。
这一刻,他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