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空中的水幕又落回银盘中,蕾可静静地陷入黑暗中,好半天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点燃一团火,在其中加入一把传送粉,火焰瞬间变成蓝色,然后她将自己写的清单投入进去。
纸张在火焰中燃烧成黑灰,又飞散掉,火焰回到红色。她将火灭了,起身开门。
佩克西鲁就站在门口等她,心疼地摸摸她通红的眼角,“也没说什么,怎么哭成这样?”
真是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偷听的事实。
蕾可鼻子一酸,被他引的又要哭出来,她直接埋入up可惜了的怀中,“我只是觉得,我多了好几个爱我还尊重我的母亲。”
佩克西鲁轻轻摸着她的头,蕾可和雷瑟尔以前跟他说起过一些他们家里的事,那一家人听起来非常糟糕。
“我为你感到高兴,亲爱的,你有了新的家人。不过你要记得,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佩克西鲁轻轻一吻落在蕾可的头顶。
蕾可莫名地被他的攀比心逗笑,鼻涕、眼泪、口水全擦在他胸前的衣服上。
“嘿!这可是新的,你再这样我会打你屁股的!”佩克西鲁炸了,嫌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蕾可往后退开一些,活泼笑着用手帕给他擦衣服上的水渍,“您敢打我,我就用大祭司印记的禁咒揍您。”
“好好好,你现在是有人撑腰,底气硬起来了是吗?”佩克西鲁皱眉扯远衣服,上面的痕迹擦不掉了。
“就是。”蕾可傲娇地仰头,干脆擦都不给他擦了。
佩克西鲁抬手抚上她的后脑,笑容温暖,“真好,你有了属于你自己的力量,以后你剑之所向,就是他们为你冲锋之时,我也是。”
然后在蕾可愣神之际,他手上用力,将蕾可得脸摁在没擦干净的水渍上!
“唔唔!唔唔!”鼻涕蹭脸上了!
佩克西鲁狷狂大笑,大手纹丝不动,“不都是自己的,嫌弃什么。”
蕾可:“……”已气死!她要给他下毒!
过了几天,葛纳行刑这天早上,蕾可乘坐雷瑟尔送她的新马车,带着佩克西鲁到达市场门口,雷瑟尔这个苦命的打工人天还没亮就去王宫了,要继续讨论赈灾的一些细节,这几天天天如此,哪怕他一个字都说不上,还是得去报道。
马车停在路边,蕾可挑开窗帘看到外面围满了人,都在热切地跟身边的人讨论着自己听到的有关于囚犯的事情,她还看到前几排站着齐尼娜一群人。
“囚车还没来,我们先吃早饭吧。”蕾可放下帘子,从手环中取出餐篮。
一向对吃饭非常积极的佩克西鲁听到这话,缩手缩脚,抿抿唇露出有些抗拒的样子。
蕾可甜甜一笑,递给他一块黑色小方糕,“快把它吃了我们就开饭。”
佩克西鲁连连后退缩到角落中,“能不能不吃?”
蕾可面带笑容,好声好气轻柔地劝道:“乖,不是说了吗?您脾胃虚寒,气血瘀堵,导致肝火旺盛,月经不调还宫寒,所以才会影响了睡眠。我这才专门为您熬制了这副药,原本还是汤药,想来您也喝不下去,所以费了大力气做成药糕,每天三次,一次一块就很方便了是不是?”
男人怎么会有宫寒,可她就是欺负他听不懂中医,他又能怎么办呢?
她说的这一大串话落在佩克西鲁耳中,他都能听懂,却完全听不懂,一大串只听明白了是治疗他睡眠不好的。
“我,我昨天已经吃了三块了,我觉得我已经好了,晚上睡得很好,不需要这个了。”佩克西鲁汗流浃背了。
蕾可垂下眼帘,有些难过,“虽然表面看着好了,但治病哪有吃一天药就会彻底好了的?吃不够七天,不满一个疗程都是没用的。我为了您连夜翻书查到了这个方子,又做了好久,老师想要我都没舍得给,这是专门为您做的呐……”
佩克西鲁在沙发一角缩成可怜的一大坨,“七天?!七天太长了宝贝,我现在看到它已经想死了。”
蕾可凄然轻笑,极其缓慢地收回手,“罢了,您不吃就算了,只当我自作多情好了,我这就、这就扔了它。”
她呜呜咽咽地取出一整盒,做出拉窗帘的动作,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再不做多余的事了,平白让人糟蹋了一片真心。”
“拿来!我吃!”佩克西鲁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尖牙都要咬碎了。
蕾可飞速收回手——反正她本来也没想扔——第一时间送到佩克西鲁嘴边。
佩克西鲁:“……”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但这也太快了!
两米的大汉委屈地偏过头,“你等一下,我做个准备。”
蕾可的手追着他的嘴挪过去,“早死……早吃早结束。”
佩克西鲁的脸痛苦地皱成金丝菊,早吃根本不会早结束,它只会苦得更早!这见鬼的东西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做出来的,又苦又涩,又酸又黏,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吃了一大桶沼泽地中发酵了几百年的臭豆腐泡醋化成的淤泥!它还会偷走时间,吃一块还没缓过来,一睁眼就该吃下一块了!
蕾可把药糕怼在他的嘴唇上,佩克西鲁闭着气抿着嘴。
蕾可另一只手强行分开他的嘴唇,摁在牙上他也没张开牙关。
蕾可直接用指甲去抠他的牙缝,佩克西鲁怕尖牙刺破她的手指,无奈地张开嘴,瞬间一股透过鼻腔能把他灵魂顶出天灵盖的强劲“毒气”涌入他的口鼻!
蕾可赶紧合上他的嘴巴,并且捂住它,“快吃下去,含着味更大。”
佩克西鲁眼角渗出两颗生理性眼泪,不想丢人,转过头飞快嚼了两下吞了,干呕了半天,难受地蜷缩在沙发上背着蕾可躺下,肉眼可见地人还在,魂没了。
邪恶版蕾可在他身后阴险地笑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被中药支配的七天的。
前几天她事情多忙了好一阵子,后来又满脑子都被别的事情占据,这期间被他欺负了几回也没找到空闲回馈他,现在终于抽空做了好东西,干脆连前几回被欺负的份一起找回场子。
那个药糕没什么不正常的,就是她根据佩克西鲁的身体状况熬制的调理用中药,别看他那么厉害,实际上从中医的角度来说,他天天晚睡熬夜的体内也没有那么健康。她再加了一点气味大的魔药,味道连她这个天天熬药被熏习惯了的女巫尝一口都想吐,怕他偷偷倒掉,她干脆混合了淀粉、蜂蜜、植物胶等做成了糕状,切成一口无法吞下的大小,以佩克西鲁下水道粗的喉咙至少都要嚼三四下才能咽下去,这样一来放毒般的味道一定会弥漫他的口腔到肠胃,保证会充斥他体内的所有角落。
不过这东西除了难吃,对他身体确实不错的,还真是她大半夜翻书找到的调理身体的药方,吃够七天至少可以让他不会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一场觉还睡得断断续续的,瞧他那黑眼圈连粉都快盖不住了。
窗外人声沸腾起来,蕾可的手在他头顶缓慢来回抚动,掀开帘子看了出去。
有几辆囚车驶入,人群让开后纷纷大声唾骂,他们捡起石头和泥巴丢向车内的犯人。
直到十几个囚犯被拉上行刑台,蕾可也没发现有一个人丢烂菜叶烂鸡蛋的,想想也是,这个时代那些都是很宝贵的物资,极少有放坏的,即使是坏了也有奴隶和穷人捡走,谁会用自己活下去的口粮砸死囚?她果然是被电视剧荼毒了脑子。
几个犯人一字排开跪在行刑台上,好几个人脸色惨白,尤其是她见过的那个葛纳老头,几乎直不起身体,虚弱地被刽子手一推就趴在地上了。
蕾可得马车离得不远,能清晰地看到他身上并没有佩戴任何抑制魔力的道具,行刑台也只是普通的破木头,她问道:“葛纳是大魔法师,就这样行刑他不会用魔法逃走吗?”
并没有人回答她,她回头一看,佩克西鲁动作都没变一点。
啧,有那么难吃吗?
她凑上去闻了闻,好像是有点味大了。
好吧,这七天的份吃完,下次给他尽量去掉苦味好了。
外面行刑台上去了一个警察,示意所有人安静,取出一份文件开始宣读他们的罪行。
葛纳一家人恶贯满盈,所有罪名宣读完竟然用了快半个小时!而此时愤怒的民众早已恨不得上去亲手撕了他们,齐声大叫着“杀了他们”!
刽子手将他们一个个拖到前面,先处理吊死的人,再拉出砍头的一部分,每处死一个下面的群众就会大声欢呼,直到只剩下葛纳一人时,刽子手的刀都钝了,刀刃上出现大大小小的卷刃和缺口,鲜血布满了整个行刑台,连它下方的地面上都是一片血河。
刽子手拖过葛纳扔在地上,本来这里要换成腰斩的大闸刀,他对监督行刑的警察说道:“这里放满了尸体,闸刀拖不上来,就剩一个了,用这把刀早点结束算了。”
警察点点头,他也想早点结束,他的袜子都被血泡湿了,早点砍完早点回去换。
被扔在地上的葛纳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大魔法师,大贵族,他垂下了高高在上的头颅,与行刑台下的野狗视线相撞,野狗们一边舔舐地上的鲜血,一边用嗜血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只等他掉下去好饱餐一顿。
葛纳早已痛哭过,怒骂过,又因家人一个个在眼前死去而麻木过,现在只剩下他了。他开始发抖,那些麻木消失,当刀子落在自己头上时,他终于觉得害怕、后悔了。
涕泗横流的葛纳大张着嘴,开开合合仿佛在说着什么,但是民众的愤怒早已淹没了他的声音,在他巨大的恐惧中,刽子手的刀狠狠落在他的腰间!
只是那刀早已毁坏了刀刃,没有一刀了结了他,葛纳发出剧痛的惨叫,他的声音终于被人群听到,所有人只觉活该。
刽子手只能接连猛砍,斩断了脊椎后,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身上,来回拉锯,最后费了他最大的力气,才整个锯成撕碎的棉絮一般的两段。有一截什么掉下行刑台,台下的野狗疯狂蹿起,一拥而上撕碎抢食了那东西。
大快人心!
民众们欢呼起来,胸中的怒火与恶气终于抒发。
蕾可最后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盯着佩克西鲁的脸洗眼睛,在他头顶撸了好几把。
“结束了?”佩克西鲁虚弱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