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甲斐姬的开口让本就不友善的气氛变得更加的凝滞起来。
这里汇集了来自各处的人，东洋而来的代表着反叛的甲斐姬，北半岛忠诚的代行者赵舜城将军，来自南非的坚韧代行者奥萨,以及来自北非的隐秘代行者。他们跨越了荒漠，来到这里只为了践行黑日的意志。
“名字对隐秘行者不重要，你们可以称呼我为血玛瑙。”
带着斗篷的隐秘代行者血玛瑙主动接管了话题，道：“甲斐姬小姐，赵舜城将军、奥萨酋长……不必惊讶，隐秘保守秘密，同样也能揭穿秘密。”
她将所有人的名字都点了出来，这让部分人动了杀心。她示意诸位稍安勿躁，道：“不如先听听甲斐姬小姐怎么说吧，她说不能，意味着，已经了解了不少情报是吗？”
“诸位，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甲斐姬的视线扫向其他人，她一边说，边上的人一边进行翻译，道：“以我们现在这互相敌视警惕的态度，断然没有任何战胜对方的可能性。哪怕我们借用启示的力量，也无法胜利。”
“不要将自己的弱小代入到别人的身上，东洋人。忠诚是太阳！我们的烈焰会灼烧一切的敌人！”
不只是忠诚和反叛之间的互相敌视，两国之间也有血海深仇——当然对于出生在黑日年代的甲斐姬而言，她完全不懂这种敌意是从何而来。在统一东洋的道路上，她见过太多喜欢用音量而不是武器来彰显气势的人，如果要打一顿才能好好沟通的话。
她不介意用刀剑来对话。
“赵将军，请不要三番五次打断别人的对话。”血玛瑙瞥了眼，她不喜欢这种嗓门大的人。道：“甲斐姬女士已经接触过那位，我们最好先听她说完。”
“哼。”
赵舜城闭上了嘴巴保持了沉默，而甲斐姬继续开口说道：“虽然我们都是为了各自的启示做事情，但目的是相同的，所以，最好在动手前先汇集情报。我先来吧，反叛者的集会被他入侵了。有人称呼他为琚先生，有人称呼他为沈玉。”
“我只和对方打了一个照面。”甲斐姬说道：“如果没有【反叛】直接的介入，我们几十位启示者会被他一个人一网打尽。对方的手段神秘莫测，力量浩瀚比肩黑日怪兽。最关键的是……我找不到他身上任何一个破绽。仅仅是被他看着，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恕我直言，就算我们这些人冲到他的面前，输得也会是我们。”
“我们需要更详尽的计划，削弱敌人，找到弱点，才能真正的战胜对方。毕竟启示说了，那是会让世界陷入终焉的存在。不拿出点诚意来合作，我们毫无胜算。”
如果是换在之前，沈玉还不会那么无解。但扩充了信仰和奉献这两个启示之后，尤其是信仰，让他也融入到伊甸之门组建的信仰之网之中，拥有千万人之力。他现在可以以信仰为基石，扩充实战任何力量。
而就算是如此高的评价，其实都未提及沈玉本源的力量——终末。
“各位已经到达一定时间了，想必各自也搜集了一些情报吧。”甲斐姬说道：“我说完了，该你们了。”
“棘手的不只是目标本身。还有他身边的人。”血玛瑙轻声说道：“我窥探过那座名为通州的城市，光是代行者的数量，就超过了我们这里的人数。启示者的数量也不在少数。哪怕和他身边的人交战，我们的胜算也很低。”
“军事力量也不弱，我的人打听到附近有一个南都城的都市。”赵舜城终于开口说道：“具备灰烬能的现代军队，虽然数量比不上我们国家，但仍然不可小瞧。”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奥萨开口说道：“这是启示赐予我们的磨砺。”
“所以各位明白了吗？启示不是让我们来送死的。”甲斐姬说道：“想要战胜这个对手，我们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情报的收集，战术的制定，每一项都缺一不可。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导致全世界的疏忽。我们在这里坦诚的交个底吧。”
“各位的启示，能拿出来什么样的支持力度？”
启示终究是启示，不是黑日怪兽能够碰瓷的，现在的沈玉在合二为一前，也未必比得上一个正派的启示。毕竟他们能在黑日中开拓出光芒来，本身对终末就有一些抗性。要想战胜沈玉，问题是，启示能出手嘛？
这才是这些代行者的底牌。
有的启示是否愿意和信仰强行创造【救世】那样，拼着陨落也要赌一把，强行出手一次。还是仅仅是能提供大地允许的力量。以在场这些人的能力，显然没有办法对抗沈玉及其附属的力量。
“我先说吧。”甲斐姬见所有人都沉默，开口说道：“反叛会降临在一百位反叛者的身上，再重新整合成【反叛】的启示，我们集合在一起，力量会远超越黑日怪兽。这是我们的底牌。”
这的确很厉害，反叛具备群体性，这样做的话，可以直接在现实中打造一个弱化版的“反叛”。然而甲斐姬说了以后，其他人却没有说话，道：“不能开诚布公吗？”
“我们可以进行情报的互通，可以互相商讨战术。”隐秘的血玛瑙道：“但打探底牌有些过了吧，我们最多说能做到什么，但不能说怎么做到的，这是【隐秘】的规矩。”
赵舜城冷哼了一声，道：“谁知道你的反叛会不会落在我们的头上。毕竟你可是反叛啊，我可不认为你们真的会诚心合作，还得防备着你们在背后捅刀子呢。”
赵舜城说的有道理，倒不是忠诚在鄙夷反叛，他和启示沟通过，反叛在启示中也是一个异类，他会响应这一次的行动，实属意外。连启示都提醒他多留意一下反叛，他到底站在哪一边，到现在还不是一个定数。
或者说，这里的启示来找沈玉，未必就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这背后涉及到的，可能是每个启示各自的救世之路。
“那就进行情报上的合作吧。”坚韧不开口，甲斐姬就说道：“各自用手段收集情报，两天后我们再碰头？这件事情，如今看来记不得。”
“没问题。”
一阵烟雾消散，隐秘的血玛瑙已经先行退去。其余人互相看了一眼，也各自离开。
这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聚会。
这场“世界大战”的风波，才刚刚翻开扉页。
…………
“好了好了，休息一会。”
“作弊啊，简直是作弊啊！”
叶诗韵在仁爱的力量下缓缓的恢复，一屁股坐在地上吐槽道：“这让我怎么打？”
她和沈玉切磋，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在无解的未来视加上复合启示的影响下，叶诗韵与其说是在切磋，不如说是在单方面的挨打。
另一旁的魏宪也没好到哪里去，脚都在打颤，他深呼吸平缓残留的恐惧，道：“沈哥，我觉得他们找你麻烦是不可能的。”
“理论上是的，但我们面对的启示未必会是代行者，更有可能是启示本身的意志。”沈玉看了眼周围已经被打出来环形山的地貌，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没和启示真正交过手，他们能发挥出多少力量，是否真的能压制我，一切都不好说。”
以前都是他们去狩猎别的怪兽，攻打别人。现在倒是反过来了，沈玉感觉暗处中始终有眼睛在观测着自己，分析自己，准备制定计划给自己来上一个致命一击。
“但沈哥你是无敌的啊。”
“谁知道他们有什么办法。”
沈玉真的不清楚，但他察觉到一个可能性，自己如果被击杀的话虽然会复活，但其中会有一秒到数秒的间隔——随后自己会从黑日中再度凝结落下。
如果我来对付自己……
或许，这个间隙，这个再次出现的时候，能捕捉到自己本体在黑日中的位置——这也许才是他们想要的。
但沈玉现在没那么容易死亡，即便被四分五裂，都不会中断梦境，他早就被库伊拉折磨的习惯了死亡了。唯一要达成这个可能性的，只有用恐怖的，不可抵挡的力量直接把自己的形体湮灭——但自己会看到十五秒后的未来。
哪怕是拿灰烬核弹炸自己，自己十五秒时间都足以跑开一大段距离了。
“他们不是傻子，短时间不会行动，但一旦行动，就说明他们把握了一丝胜利的契机。”沈玉也不知道对方会拿什么样的路数来对付自己，他说道：“总之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吧。”
“搞不懂他们。”魏宪无语的摇着头，道：“非得要打干什么？”
“路线之争。”
沈玉抬头望着天空的黑日，道：“别小瞧任何一个启示，他们思考和谋划比任何一个地上的生灵都多。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这场局面中到底想促进什么局面，也许并非是真的杀死我，也许别有图谋……”
隐秘最为神秘，没人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忠诚反而是最好懂的，因为他迫于信仰的危机，不反抗的话自己会先被吸收。相反，沈玉觉得最困惑的是反叛。
反叛到底要什么，光是等待支援反叛终末吗？沈玉觉得绝非那么简单。
“我这可没给你们准备晚饭，记得自己回家吃饭。”
“嘿嘿。”
魏宪傻呵呵的笑着，回头看了眼叶诗韵，叶诗韵也笑了一下，道：“叔，别人今天也不会打回来，不如今天跟我们一起回去吃饭吧。”
“我吃什么东西啊。”沈玉摇了摇头，而魏宪说道：“红烧电池清蒸电池油炸电池宫保电池丁……”
“嗯？”
“嗨呀，您不是在过去请了我们吃一顿饭嘛。”魏宪笑着说道：“大家准备在这里回请你一顿，不过很多人还没来得及回来，都还在忙，您就赏个脸，跟我们一起吃个电池大餐吧。”
原来是这样啊。沈玉笑着问道：“什么日子啊？”
“管他什么日子呢。”魏宪说道：“在黑日时代，活着的每一天都该像过新年一样庆祝。走呗，您可别一个人在这窝着了，等打过来再离开也行。”
这群家伙。沈玉也不忍拒绝他们的好意，道：“行，那赶紧回去吧，叶叶肚子都饿扁了。”
不论在现实还是在未来的梦境中。
自己身边都有其他人的共同努力。
有些事情只是有我能做的，但这场战争，是“我们”的战争。
…………
事态安稳了下来。在未来的梦境中，那些试图攻击沈玉的人连续一周都没有露面，但从一些蛛丝马迹来看，他们始终没有离开，还躲藏在华夏的大地上。秦顺面对这种潜在的威胁，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狩猎一头黑日怪兽庆祝一下。
沈玉、秦瑶、圣父几人都不出手，以叶诗韵为首，召集了一直狩猎的队伍，花了一天的时间斩杀了一头路线可能威胁到幸存者的黑日怪兽——面对怪狩队的再次苏生，不论是通州城还是其他幸存者基地，都感受到心里的底气、曾经的荣耀都回来了。
这也算是亮一下手腕，他们都知道敌人潜藏在暗处看着，那就让他们看看，如今的通州城所具备的力量，以威慑宵小。
梦境中过了七天，沈玉如今一天平均睡六个小时，相当于现实中过了二十八天。最初的盛夏已经转变为深秋。黑日办的成立也超过了两个月，许多事情终于得到了实质性的进展。
“行，合适的时候我会来一趟灯塔国的。”
花费了许多的时间和金钱，爱德华终于找到了让沈玉和路易斯碰面的机会。不过现在不着急，因为在未来的圣父还在求道的路上，他看了许多座地下城，也熟读了有关于第三申城市的一切历史。总结以后发现了一个问题。
神不渡傻逼。
话糙理不糙。他一直执念让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但人终究是复杂的，总有人有野心和欲望，有些人的野心和欲望能够被律法和其他东西所束缚，还有些人根本无法控制。
过于强调平等，是另一种不平等——凭什么努力友善的活着的人，要和懒散罪恶的人彻底平等？他现在已经开始反省伊甸之门成立过程中的对与错。等到他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沈玉就会给他机会，亲自让未来的圣父教育现在的路易斯，避免走歪路。
“去之前可一定要打声招呼啊。”
“那肯定的。”
沈玉望着会场里的景象，对岸的人现在已经到达了这里，经过一个月时间的努力，他也跑了两次对面，现在终于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现在正在准备协商，确认……
华夏恢复行使主权的时间。
楚云天拍了下沈玉的肩膀，道：“要留个影吗？今天的头版头条一定会是这里的照片，首长们说了，可以给你留个位置。”
“我就不必了，要出现在这种历史性的照片上。”沈玉笑着说道：“我几十年不联系的亲戚都能跳出来了。我可不想被神通广大的网友进行人肉。我还是老老实实客串安保，防止有些不轨之人靠近吧。”
“有我们沈中将在，哪个人敢不开眼过来啊。”
沈玉已经秘密晋升了，现在和部长同级别。虽然身份信息仍然是保密的，但只要世界还存在着，过了几十年，他所做的一切都会被公开，成为民族的英雄。
伴随着会议的圆满落幕，沈玉也结束了今天的特别任务，陪韩首长喝了杯茶后，就和楚云天离开了这里前往机场。车辆行驶在长安街上，他能看到周围许许多多的国民都自发的走上街头，挥舞着手中的彩旗，以庆贺这历史性的一幕。
“历史会记得你的。”
楚云天忽然说了一句，沈玉笑着说道：“和一个没满三十岁的人谈历史，这也太过了吧。”
“忘了你比我小很多呢。我比你姐都大几岁。”
楚云天也看着窗外的街景，看着那茫茫多挥舞着旗帜的人群。沈玉忽然问道：“楚主任不结婚啊？”
“我们这种单位，结婚是个大难题啊，保密级别太高了。”楚云天摇了下头，道：“不谈这个，不谈这个，怎么连你都开始催了。走吧，回申城，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去深峡市。”
何家作为最早接触到黑日传说的企业家，已经在深峡市完成了一座地下城的一期工程。可惜的是，沈玉在未来也打探到深峡地下城的消息，这座地下城最终还是没有幸存者留下来。
黑日怪兽仿佛在均衡人类的幸存者一样，哪怕黑日办努力至今，还是没能让华夏的幸存者有太大增幅。深峡就是一个试点，打破从无到有的试点，如果能让这座地下城存活到二十年后，打破僵局，黑日办就会开启另外一个计划。
大申城市。
撤销第一申城、第二申城的存在，打造一个结合在一起的超巨型地下城。然后凭借着四位先生的个人伟力庇护，让更多的幸存者活到未来，以配合沈玉进行行动。
也许，沈玉和黑日的争锋，和启示的争锋并不会涉及到那么多人，不需要那么多人的支持。但生存从来不是沈玉一个人的战争，而是所有人的战争。
不论敌人是谁，他们都会为了活下去而努力。
…………
深峡市。
“何老先生，劳烦你亲自来迎接了。”
“本来二位应该在首都的庆功宴上的，劳烦二位亲自跑一趟，怎么能不重视呢。”何景丰老爷子、也就是何青的爷爷在经历了仁爱的治疗以后，已经活出了第二春，在寿终正寝之前他都能无灾无病的活着。这个在历史上留下浓厚痕迹的爱国商人，现在在为了新的事业而努力，亲手抓地下城的建设。
在不计成本的投入之下，地下城的一期建设已经完成，地下五十米的主体空间已经完成了基本构架。在未来的几个月内还会进行二期、三期的建设，同时边生活边扩张，最终目标是建成一个不亚于南都城的大型地下都市。
有时候限制他们发展的并非是生产力，而是没有合适的选址，要建造地下城要考量多个因素，深层土壤的状况，地下水源的补给，以及最为重要的氧气。
“这附近有养殖场？”沈玉看着这空旷的工地，深峡是沿海新区，到处都在热火朝天的建设着，但沈玉一到这里就闻到了一些不该出现在工地上的异味。
“我们的沈主任鼻子真灵啊。”
何青站在何老爷子的身后，充当秘书的角色。何老爷子笑着说道：“阿青，给两位主任解释一下吧。”
“之前你们提过，黑日病不仅仅是针对人类，所有东西都会变成灰烬化。碳基生物的灰烬化是初期灰烬能源的唯一来源。所以我就想了个法子，就在地下城的地面开了几个养殖场。”何青开口解释道：“现在可以为工地提供伙食，一旦这些家禽牲畜染上了黑日病，就会变成最纯粹的灰烬能了。深峡地下城的能源问题就可以在初期进行解决。而且也可以肥沃地下的土地。”
灰烬能是很逆天的，不属于人类科技能想象到的能量。和本体所具备的生物能不在一个数量级上。未来的人类之所以能够顺利生存，很多地方都是靠灰烬能的大力飞砖。
沈玉和楚云天对视了一天，他们的确也考虑过类似的方案，没想到何家居然已经付诸实践了。何老爷子说道：“不如各位随我下去看看？还请两位主任多提点一些意见。”
“请吧，沈主任。”
“好。”
今天一期工程正好在验收，所以地下城并没有进行施工。何老爷子知晓他们要来，也早早的清空了无关人员。当简陋的工程电梯下行带来地下三十米的深度时，一座地下城的雏形就展露在他们的眼前。
地下城真的是壮举啊。
在未来看到现成的地下城中没有太多的实感，现在看到尚未完工的，反而更有震撼感。
但凡黑日早个百年，幸存的希望就真的渺茫了。
（新春快乐！明天请个假哦，大过年的有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