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盛墨兰(人物篇7800字)
我叫盛墨兰,一个簪缨之家出身的官宦之女。
祖父是有名的探花郎,父亲也是扬州一带主事,算是响当当的人物。
亲生外祖父也是官宦之人,可以说我的出身也不差。
而说起我的母亲,她叫做林噙霜,从小聪明伶俐,是个有名的小才女。
可惜母亲七岁那年家道中落,只能与外祖母一同度日,生活艰难。
后来听说外祖母一位老友还在,便带着年幼的母亲投奔,这位旧友就是我的祖母,人称盛家主母的盛老太太。
外祖母身体不好,过早离世后,母亲被托付给祖母悉心教养。
一来二去,母亲在盛家有了一定才名,却上不得台面。
盛家有意寻一良善人家将母亲外嫁,可惜母亲起了贪心,不想重蹈年幼的悲惨记忆,决定给我的父亲盛紘做妾。
并且凭借父亲和主母王若弗王氏之间产生矛盾,投父亲所好夺得专宠,育有子女,这样在盛家站住了脚。
仗着父亲宠爱,母亲在盛家有恃无恐,加之我的一母同胞的哥哥出生,母亲过得比正妻还体面。
就在这样母亲自以为幸福的日子下,我悄然降生,圆了父母儿女双全的意。
不过好景不长,听闻隔壁主母给父亲新纳了个妾,好像是叫做‘卫氏’。
这位姨娘是庄户家老实女子,是正正经经抬进盛家门的良妾。
我不懂这些,但是主母房里的那位五妹妹却是总在我面前说卫姨娘的好话,还嘲笑我母亲是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比不得卫氏。
这让我很不开心,我哭着去找母亲的时候,我发现她也在愤愤不平的暗骂。
不过奇怪的是母亲不是骂卫氏,而是那个盛家主母王氏。
我不明白,我就问,母亲却只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想借着卫氏貌美拉拢紘郎,她王若弗还嫩了点!!!”
接下来的每一日,我都过得恍恍惚惚,母亲每日里都在给我灌输要想过好日子,必须学会‘装柔弱’,才能博取父亲和长辈的喜欢。
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在铜镜里咬牙切齿,但就是学不会,这是为什么呢?
一年后,那位从未谋面的卫姨娘生产了,听说是一个小丫头,而我也有了一个新的妹妹,她叫做盛明兰!
可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情感,因为母亲是妾,我是庶女,所以不受待见。
同为庶女的明兰,我和她之间应该是最能感同身受的一对。
但是未来的事实表明,我和她成了小半辈子的宿命之敌,直到出嫁那一日,我们都没有缓和...
那一天晴空万里,整个盛家围绕在喜鹊的氛围中,我挑了一个精心准备的物件想要送给那个排行小六的妹妹。
可...我没有挤进去。
听说因为这个妹妹,卫小娘好似丢了半条命,主母大娘子和我母亲在父亲面前争吵起来。
我不明白,但我大受震撼。
母亲牵着我走了,并告诫我,卫小娘那屋以后不要再去,他和主母王氏是一伙的,要联合起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就这样,一段姐妹的感情无疾而终,我被严令不能踏入卫氏院里,只能远远看着小六和卫姨娘相互‘搀扶’,慢慢长大。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外祖母和祖母,又想到了我和母亲,父亲的爱不会给母亲和我结下什么善果,但会让我们承受不属于我们的恶果。
或许我们都是这个时代下的无可奈何的产物,明兰和我...都是不自由的。
时间悄然流逝,我开始有了独立的思想,我明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至理名言。
这是母亲挂在嘴边的话,也成了我毕生奉为圭臬的话。
我走向了一条不属于我,但荆棘满身的路。
这条路以前有母亲陪伴我,往后...只有我一个人自己走下去。
那一年,祖母盛老太太酌情从晚辈子女中挑选一位侍奉身前。
主母屋里的如兰,母亲屋里的我,卫小娘屋里的明兰成了选择。
比起如兰的又哭又闹和嫡女身份,我和明兰被选中的几率更大。
我被母亲要求通读诗词歌赋,一定要压下明兰,为她争气。
那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没日没夜的背诵让我迷迷糊糊之间,在祖母面前失了分。
又或者祖母压根瞧不上耍手段的母亲和被其教养的我。
明兰没有太多的展示,但是胜在稳定,和他母亲卫小娘一样稳定,她比我强!
我被母亲重重的责骂一顿,然后她抱着不知所措的我哭了起来。
父亲适时的登场,看似挽救了我,但是在那一刻起,我看清了他的一丝虚伪。
对,他很虚伪,他的甜言蜜语和承诺,都是不值一提的,都是为了哄骗母亲为他掏心掏肺。
但是母亲却甘之如饴,如同瘾君子般甘愿被父亲哄骗。
他们二人...都是怪物!!!
我痛苦的缩在角落,迷糊之间,感觉这个平日里温馨的房间如同牢笼般让人压抑窒息。
我想着逃离,却发现被无数锁链牵制,上面刻着‘忠孝’与‘贞洁’。
我...不过是两只怪物诞下的另一只小怪物罢了!!!
从那一日起,我知道了这个时代的女人最终归宿——男权!
既然女子不能有自己的存在意义,那么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为了探究这个事实,我埋入了盛家后宅的研究中。
争宠?多女奉男?
这些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我没有卫姨娘那般坚韧,也没有小六那样自强,我选择了这个时代女子的归宿——依附男权,争宠过活。
这条路,母亲给我趟了前程,而我将会顺着这条路,趟后半程,无论结果如何,即便是死,也绝不回头!!!
此后,我盛墨兰...只会随波逐流,成为令自己、令所有人都厌恶的女子吧。
春去秋来,我和母亲迎来了一个堪称故事转折点的情况——卫姨娘又怀孕了。
这一次听大夫的话,似乎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丁。
而我知道母亲绝对不会允许卫姨娘分去父亲的爱,一点都不行。
我眼睁睁的看着如流水般的补品被运进卫小娘的屋里,此后,胎被越养越大,直到那一日,山河崩殂,滔天洪水席卷而出。
父亲去了大舅哥家,主母王氏也有事外出,家里只有母亲坐镇。
明晃晃的杀意在盛府之内汹涌徘徊,我阻止不了,也没有去阻止,我是帮凶!
那一天整个扬州城上乌云密布,大雨一直凝而不发,所有人都集中在卫小娘院里,除了卫氏的侍女,所有人都冷眼旁观。
明兰疯了似的四处求救,但是无一人应允,最后她从狗洞爬了出去,去找大夫。
我站在角落,脸色阴郁的盯着小六磕磕绊绊的背影,从未有过的心情充斥在内心。
“小六...我知道这是错误的,但...我不会道歉的,因为这就是你我无法更改的命运。”
“砰——!”
在我还在思绪重重的时候,一抹光如同惊天破空一般,从乌云中穿透而来,直直照在盛府。
“顾廷烨——!你丫的能不能快一点,小爷快撑不住了!!!”
一名俊秀的孩子将大夫撑起,让墙上的顾廷烨拉起。
“马上,我马上够到了,你要是撑住,这可是大功德啊!”
顾廷烨拽住大夫,用力往上拽。
“我特么才不要什么大功德,把人给我保下来啊——!”
盛府的奴仆蜂拥而至,就要破坏顾廷烨和那名男孩的救援行动。
“永曾,今日谁敢靠近一步,就给我乱棍打出去,打坏了,小爷负责!!!”
男孩将大夫送上去后,提起棍子,带着贴身仆从站在了小院外边,虎视眈眈的看着盛家恶仆。
“哥儿,您瞧好嘞!”
两人组成了铜墙铁壁,将母亲所有手段都给破坏了。
耀眼...
唯有两字能够形容这位韩家哥儿在我眼里的形象。
他就和阳光一般,倏然闯入我的心里。
数日前,他也是这般毫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挺身而出,将华兰姐姐的脸面挣了回来。
而现在,他也是如此,仅仅是为了一句‘看不惯’吗?!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林小娘应该知道这句话,您也是有身份有台面的人,不顾自己,也要顾着点孩子!!!”
那个男孩笑对众人,最后扫了一眼躲在角落的我,一瞬间,我的心砰砰直跳,好似被人看穿一般。
“韩家哥儿好锐的戾气,这终究是我盛家的家事儿,一个外男屡次掺和,就不怕污了你祖父的名讳?!”
我娘似乎也毫不相让,这一局...两人对上了。
“今日莫要说我,就是没人,她卫氏也很难走过这一遭。”
母亲似乎撕破脸皮,有些狰狞的看着韩明。
然后我看见他第一次慌了神,小声骂了一句:“艹,忘记还有补品这一遭了,胎大了,不好保。”
随后只见男孩仰首而立:“我管你说什么,今日这里闲人免进。”
“永曾,撑住,我去叫人!”
韩明着急忙慌想要往里跑,下一秒,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响彻云间。
看着失了魂的顾廷烨,和手足无措的韩明,母亲笑了,笑的很彻底,而我一颗心,也彻底坠入深渊。
“人...走了。”
顾廷烨只有这一句话,而韩明只感天旋地转,默默拉着永曾离开了盛家。
我头一次在那么张扬的男孩身上看到那副抑郁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从那天起,他成了我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一束光。
他照亮的不只是华兰姐姐,还有我和明兰,我们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最为艰难的日子里,那个横空出世,敢于向一切叫嚣的男孩!
数日后,父亲、主母赶回了家,他们都没有过于苛责母亲,反而觉得卫小娘可惜了,没有福分。
毕竟父亲已经升了官,随时准备北上入京落户,从此以后盛家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可我知道这就是卫小娘的命,她在父亲眼里只不过是一件随时可以舍弃的物件。
她为父亲怀胎十月,最终一命呜呼,一尸两命,却不过唤来一句‘可惜了’。
原来这就是他...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卫小娘出殡那天,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还是一如既往的如同害怕见到阳光的魔鬼,躲在角落,呆滞的看着漫天的白纸与棺橔。
街道不远处的角落,那个男孩也如同我一般,躲在暗处,呆呆的注视着离开的殡葬队。
我的内心划过一丝令自己感到卑劣的莫名欣喜,因为这一刻,我和他是同样的人。
我和他...这一刻心意相通,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我如同饕餮一般贪婪吸取空气中的香甜。
我想要把他拉下光明,和我一起堕入深渊,永远在一起,但...舍不得。
对,舍不得,如此一个人,若是因为我堕入深渊...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清雨洒下,男孩如同失了智一般在角落蹲坐,半晌都没有动,只是呆滞的望着天空。
我刚想拿着伞送去,一道身披麻布白衣,娇小的身影缓缓走到他的面前,递上一把伞,随后缓缓行了一个大礼。
男孩打开伞,还给了对方,然后他仰天一阵大笑,离开了此地。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碰见他,直到来到全家迁移汴京城,我才有幸听到那个人在京师的传闻。
一句天资横溢、绝世神童不足以评价他,胆大包天、目中无人是他的真实写照。
宰执之孙、簪缨世家、高门贵子、官家和大娘娘最喜欢的官宦子弟、小诗仙......
似乎汴京城的每一处地方,都流传着他的故事,或大或小。
老百姓茶余饭后,最喜欢聊得八卦,他排在第一位。
只不过听说这些年,他似乎陷入了死胡同,总是在家困顿,魂不守舍。
原来他不是神,不是万能的,也会有颓废的时候。
我开始觉得他有了瑕疵,不再是那么完美了,或许那道光,该从我的心里抹去了。
又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当他再一次出现在盛家,是由父亲亲自领进门的,甚至看到父亲虽然装作深沉,但是眼底带着一丝谄媚讨好之意。
他...成为了盛家学堂最早的外男学子之一,听说是他的祖父要求庄学究严格教导他才送来的。
毕竟韩家族学的那帮学究,都压不住这个思想过于跳跃的孩子。
“你觉得自己很优秀是吗?”
这是庄学究见到韩明的第一句话,也让那个迷糊睡觉的男孩抬起头。
“不敢。”
男孩虽然不好学习,但是礼节做的很到位,或许这就是士族出身。
“你觉得你是何人?你是为了什么降生到这个世界?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庄学究没有苛责对方,只是淡淡的提出三个问题。
“想好这三点,做你该做的事儿,而不是一味浪费时间。”
从那以后,庄学究和韩明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对话,而在旁人眼里,那个男孩依旧我行我素,课堂睡觉,从不学习。
但在我眼里,他的身上已经恢复了曾经的光芒万丈。
他...走出来了。
而我呢?只能继续躲在阴暗的角落,试图用每一次的相遇,来和他拉近关系,填补内心的空虚。
时光荏苒,盛家学堂相继接纳了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齐衡,还有宁远侯府的顾二郎。
而韩明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我行我素的潇洒样子。
尤其是那首《鹏程》让我心神摇曳,目光和一颗心全系在了他的身上。
他很好,而我的内心也很好,因为我觉得自己被治愈了。
正当我期望这种学习的时光能够永远持续下去时,母亲再一次将它砸碎。
“墨儿,你觉得韩家大郎与齐家小公爷哪个与你相衬?”
母亲的话让我明白,我需要找一个未来的靠山了,一个能让我在这个世道好好活下去的依仗。
但我知道,如我这般人,是不会进入宰执之孙与国公之子的目光的。
除了自己庶女的身份,还有盛家门楣不够资格。
母亲的想法不过是一厢情愿,但我不想逆她的意,尝试去‘勾引’、‘装茶’、‘装柔弱’、‘寻偶遇’......
一桩桩一件件,我将母亲的所有手段都耍了出来,但仍然避免不了齐衡眼里只有明兰,韩明眼里无视自己。
我早该想到的,像我这种小怪物怎么会得到幸福呢?!
他们...都不是我的归宿。
嘉佑三年,春闱召开,我和母亲将登天的希望寄托在哥哥身上,可惜他平日里的才华却没有被人认可。
几家欢喜几家愁,二哥哥中榜了,我和母亲彻底成了全家的笑柄,成了遭人嫌弃的背景板。
我不明白,就因为父亲和母亲的缘故,我和哥哥就要变成他们随意涂抹的画纸。
但我心里始终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我的未来还有的走。
而那个我心底深处的男孩,得中榜首,成为会元,数日后的殿试上更是石破天惊,被官家钦定为当朝状元郎。
他的成功和身份的转变,让我的落差感更重。
我屡次告诫自己,我和他根本不可能,但是那股侥幸就是挥之不去。
尤其是马球场上,他不顾一切为余家嫡女出头的样子,让我想到了幼年扬州之事。
是啊,他有要守护的人,但这个人...从不是我。
母亲见状,将目光投向了齐衡,以及那位永昌伯爵府的风流少年——梁晗梁六郎。
我和他的相遇很简单,我找齐衡,他看上我。
我知道和齐衡没有好的结果,只能将目光放在这个风流多情的年轻人身上。
这不是一个良人,况且他的母亲吴大娘子也看不上我,他们永远都喜欢明兰。
母亲想要我和梁晗私通,拿下这桩婚事,可惜我想的是要不要和那个人私通,将自己交出去,然后成为他的妾。
就像十数年前,母亲做的那样。
可惜我不能,因为这不止害了我,也会害了他。
抚摸着那张绣有‘明’字的手帕,我的眼底露出一丝坚定。
我想最后见他一面!!!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草长莺飞的日子,他和余家嫡女步入婚姻的殿堂,而我也听到了自己内心破碎的声音。
他接到了我的传信,也愿意和我见上最后一面。
我们谈了很久,直到那天我才知道,他从来没有讨厌过我,也没有嫌弃过自己。
“你是什么人,想必很早之前你就有所察觉,我不是神,没有那份本事将所有人救赎。”
“你应该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而不是困顿其中,如同曾经的我一般。”
“忠孝和贞洁,是这个世道女子永远摆脱不了的枷锁,但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归宿,一个能幸福的归宿。”
我看这一身大红新郎服的青年,不由得露出从出生起最真心实意的笑容。
“谢谢..”
我心底的那束光...
我离开了韩家,开始亲手编织属于我的嫁衣。
母亲的唠叨依旧,但我坚定了一切,我要去追寻属于我的归宿。
我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尤其是那位和我针锋相对的小五,似乎也不在找我的霉头。
日子似乎变得平静下来,但我没想到梁晗这位风流多情的人竟然非我不娶,甚至闹得满城风雨,也要娶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因为我曾经尝试勾引他?
或许母亲说的对,这样的手法确实有着奇效,但我的转变更是让梁晗越发不能压制想要我的决心。
我知道这件事儿该有一个结果,不论是对父亲、母亲,还是自己,都需要一个完满的结果。
我差贴身婢女前去查访梁晗的情况,结果得到了他家已经有了一位春轲小娘。
我不禁冷笑连连,直接回绝了对方,我不是好人,但我也不是上赶着加入勋贵之家的贱人。
我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我...要掌握主动。
梁晗果然被我轻易拿捏,他多次主动上门寻访,希望能给他一个机会,甚至表达不要春轲小娘的意思,但我依旧没松口。
全家都劝我,只有祖母看到了真相,看懂了我。
她让我去了她的房间,和我敞开心扉聊了很久,并决定教我持家的真本事。
我感激涕零,知道祖母对我还是有着一分情谊在里。
我提出了约法三章,交给了梁晗,希望他能知难而退,可不知为何,他认准了死理,非要拿下我不可。
祖母表示,这个不是问题,若是我真不想嫁,她能出口回了这门亲事儿。
但若是我心中还有想法,这个梁晗却也不是不能拿捏。
我悟了,原来不仅仅可以主动出击,也可以欲擒故纵,让自己占据有利地位。
看着再次求娶自己的书信,我决定用自己的手段来搏一个归宿。
我嫁给了梁晗!
我和他搬离了永昌伯爵府,租了个院子,他勤学苦读,我照顾监管。
数年后,他如我所愿,被我捏成了想象中的良人形象,高中了。
永昌伯爵府上下对我彻底改观,吴大娘子这位婆婆亲自传授了我和梁晗理财的本事儿。
我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拽住梁晗的心,那就是拿出当家大娘子的风范,不能学母亲争风吃醋。
可越是这样,梁晗似乎越觉得我在欲擒故纵,越想要彻底征服我。
我们相互之间各自出招,拆招,玩的不亦乐乎,但在外人眼里这是恩爱的典范。
实则我和他之间,只有在‘爱情’这盘大棋上,互为对手的乐趣。
他是风流子,我是心机女,这场婚姻到底何去何从,我们不知道,但我绝不会认输。
事实证明,最先败退下来的是他,他彻底输在了我的手里。
或者说,在多年的相处下,他自愿输在我的手里。
春轲小娘诞下一子,被他送到我的膝下抚养,而那个如同我母亲一般出身的女子,被冷落在隔壁院子里,心伤而逝。
我去看过他,他如同我的母亲一般咒骂王氏那样咒骂我,也述说着梁晗的冷漠无情。
而我什么都没说,让年幼的养子叫了她一句‘母亲’。
“呵呵呵...想不到最后是你来送我,哈哈哈...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盛墨兰!”
“你不要觉得你赢了,等你年老色衰,那个人也是同样也会抛弃你!”
“这个世道...我们都是输家!!!”
“哈哈哈哈哈....”
春轲疯了,最后时刻,她被关在单独的院落,疯癫心伤而死。
我懂。
从那一天起,以前的不明白全部有了答案,我这个小怪物不是唯一,而是整个世道都是怪物...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
我和梁晗看似最后的芥蒂消除,他很有耐心的将所有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他努力上进,想要从我口听到褒奖,而我遂了他的心意,只要他能一直保持,我们的关系就不会断。
因为我们从对手,变成了一体同心。
除非有一天他主动休了我,否则我就不能脱离‘夫妻’这个身份。
好在他上进后,深受新官家和重臣的器重,外加有意靠拢韩家,他成了韩党新贵之一,握有大量政治资源。
我和他商议后,独立别院,另立新家,宣告了他不再争夺永昌伯爵位。
“今日我放弃的,他日,我会加倍补偿给你,墨儿!”
这是离家立院那天对我说过的话,我记了一辈子,他却没有让我等一辈子。
绍圣元年,盛世降临,他被加封权三司使、参知政事,进肃毅伯,成为宰执之一,而我也在同一年被册封为一品诰命。
圆了已逝母亲的那个梦。
当初母亲离世我去看过她,他满心满眼都是咒骂王若弗的话语,却不断呢喃父亲是爱他的,是不会让她受此委屈,他是未来的盛家主母。
看着气息越发微弱的母亲,我想起数十年前,那个时候,濒死的卫小娘是否也如同母亲一样的想法,期待父亲如英雄般排除万难,出现在面前解救她呢?
不,父亲不会,父亲永远不会做这样有失门风的事情,他最看重的不是母亲,而是盛家和他头上那顶乌纱帽。
除了那个人,没有人会敢于去破坏这个社会规矩,这就是他和所有人的不同之处。
我想,他说的话有一句是对的,我要去找属于我的幸福归宿。
我想,梁晗被我调教的很合适,至少在这一点上,是我唯一主动去做的,是我从那无穷锁链中,寻找到的一条光明道路。
我不应该有怨言,至少比起梦中那个凄惨一生的我,现在儿女双全、官人疼爱、兄弟姐妹相亲相爱的日子,确实很幸福。
许多年后,我和子孙参加了已经七十岁的二哥哥寿宴。
那一天,整个汴京城都很热闹,我和曾经的姐妹还有韩家老太太余嫣然聊得起劲,他们都夸我打了一场翻身仗,做了自己的主。
但我知道,这不过是表象罢了,我们这些女人...从来不做主,从来不自由。
但我没有说,只是拉着他们跟着二哥哥来到了曾经的学堂,那里边,有着我这一生永远不会忘怀的幸福日子。
是的,比起现在,我早就找到了让我幸福的归宿,就在那个学堂里。
而救赎我的人...我却从来没有遇到过。
韩明...梁晗...他们都不是...
所以我在弥留之际还在思考:那个能救赎我的人...到底在哪里?
看着嚎啕大哭的梁晗和孩子,我会心一笑,也许我已经得到救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