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皇上胸腔剧烈起伏,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波澜,从他喉间溢出的那声浅浅的“嗯”,如同紧绷的弦上发出的微弱颤音。
这简短的回应里,裹挟着沉甸甸的不安,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沉闷的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又满含质疑,那怀疑的目光如冰冷的寒芒,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仿佛要从每个人的神情中揪出真相。
此时,大殿内的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就在局面即将被控制住的微妙时刻,宜休莲步轻移,仪态端庄地站了出来。她微微欠身,脸上带着一贯温婉的笑意,朱唇轻启:“皇上,臣妾以为……”说到此处,她稍作停顿,轻轻蹙起眉头,像是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营造一种引人深思的氛围。短暂的静默后,她继续说道:“果郡王刚才所说的一番话不无道理!”
这一句话,恰似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大殿之内所有人的目光,如被磁石吸引一般,齐刷刷地转移到了她身上。众人神色各异,有的面露惊讶,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则是满脸疑惑。
祺嫔更是惊得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错愕。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呆立在原地,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宜休的话,仿佛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因为眼前的一切本就是皇后吩咐祺嫔做的一场局,而且祺嫔深知宜休一向有着自己的盘算!
而此次眼看马上事成,皇后竟公然支持果郡王,这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满心都是茫然与困惑 。
祺嫔站在一旁,脸色微微发白,心中如乱麻般纠结。她的眼神在众人脸上来回游移,最后悄然落在皇后宜休身上,暗自揣度着:“难道皇后娘娘要弃我于不顾?”这个念头一旦在她心中生根,便如同野草般疯狂蔓延。她深知自己方才言辞激烈,得罪了不少人,本指望皇后能为她撑腰,如今皇后这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既然皇上龙体要紧,那就验六阿哥和温太医的血吧!”皇后宜休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柔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微微转头,目光扫向柔妃,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臣妾认为柔妃妹妹本就是老实本分之人,断不会做出那些荒唐事来。这些不过都是些场面事罢了!皇上以为如何?”她的语气轻柔,像是在与柔妃拉家常,可这话里话外,却巧妙地将眼前的局面再度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皇……”柔则听到皇后这番话,心中猛地一紧,刚想开口阻拦,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到皇上那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就按照皇后所说的办吧!”这话虽简单寥寥数字,瞬间定下了事情的走向。
“是!来人啊,带六阿哥和温太医去滴血!”随着皇后的一声令下,殿内的气氛陡然又紧张起来。
“是!”回应声刚落,一直在殿外候着的温实初便被几个御前侍卫如拎小鸡般押了进来。他神色平静,却又带着几分无奈,还没等他站稳,御前侍卫便粗暴地将他的手压在那盆清水之上。寒光一闪,锋利的小刀划过他的手指,殷红的鲜血瞬间滴入了盆中,在清水中晕染开来,如同一朵盛开的诡异的花。
“额娘放心!弘昼不疼!”六阿哥弘昼虽然年纪尚小,却懂事得让人心疼。他强忍着眼中的泪花,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安慰着柔妃,“等下误会解除了,咱们就能回宫了!”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柔则心中五味杂陈。虽说改为验温实初的血,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弘昼要受这皮肉之苦,她的心就像被千万根针扎着一般。她满心愧疚,觉得是自己的缘故,才让年幼的儿子卷入这场风波,眼中不禁泛起了泪光 。
就在那粗鲁的侍卫转身,伸出粗壮的手臂,作势要去压弘昼到那盆中滴血的瞬间,柔则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这些日子以来,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她一忍再忍,可此刻,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想到他即将遭受的痛苦,母性的本能让她再也不愿忍气吞声。
她的双眼瞬间瞪大,眼神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原本柔弱的身躯骤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站起身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且慢!”这一声呼喊,犹如一道惊雷,在这压抑的大殿内炸响,震得众人耳膜生疼,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怎么,柔妃妹妹,难不成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你依旧不想让六阿哥验明正身?”皇后宜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那笑容里却没有丝毫温度,声音轻柔却暗藏锋芒,不紧不慢地反问道。她微微歪着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皇后娘娘误会了!”柔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她的眼神诚恳而真挚,直视着宜休的眼睛,缓缓说道,“只是臣妾心疼六阿哥尚且年幼,他毕竟是我十月怀胎,历经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啊!”
柔则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宜休的眼睛,那目光中似乎在暗示着些什么,是对过往情谊的回忆,还是对这场阴谋的无声控诉,只有她们两人知晓。
紧接着,她又提高了音量,字字句句饱含着一位母亲的担忧与愤怒:“六阿哥身份何等尊贵,乃是皇上的血脉,龙子凤孙。怎可让那些冒冒失失、笨手笨脚的武夫来对待?万一一个不小心割伤了吾儿的手,这个责任谁担当得起!”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身体也因激动而轻轻摇晃。
“那依妹妹之意,该有谁来取血呢?”皇后宜休听后,脸上依旧挂着那淡淡的笑容,她轻轻抬起手,用丝帕轻轻掩了掩嘴角,像是在嘲笑柔则的挣扎与苟延残喘,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问道。
“恳请皇上让臣妾自己来!”柔则不再理会皇后,她迅速转身,双膝跪地,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几分决绝。她低着头,发髻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清晰。她跪在皇上面前,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那是一个母亲最后的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