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李川便将抵达临光城。
观天色已晚，李川于是决定今夜留宿于临光城。
临光城之外没多远，便是雁云城的所在。
“报！”
此时，派出侦察的哨兵骑着快马带回两人。
旋即，哨兵至李川面前报道：“启禀王爷，小的在赴临光传信途中，遇见此二人，他们自称受单大将军之命，前来传信。”
在哨兵禀报之际，那两人已下马向李川行礼。
“哦？”
李川略感惊讶，问道：“单大将军有何指？”
其中一人立刻答道：“大将军已接获王爷抵达雁门关的消息，特命我等前来告知王爷，大将军已至临光，将设宴为王爷和王妃洗尘。”
“那便好了！”
李川朗声一笑：“你等速去回报单大将军，本王随后便至！”
“遵命！”
两人即刻上马，疾驰而去。
李川嘴角轻扬，随即带领众人向临光城进发。
如此甚好！
免去了赶往雁云城寻找单延圭的麻烦，也为他们节省了不少时间。
看来，单延圭并不打算让自己在前方的三座城中掌军。
否则，单延圭也不必亲自赶到临光设宴款待了。
不久，李川带领众人抵达临光城。
单延圭带领临光城的大小官员及将领出城两里相迎，也算是对靖北王李川表示了一番尊重。
简单寒暄之后，李川等人随单延圭入城。
单延圭的宴席，并非人人都能有资格参与。
李川与徐灵珊携带数名护卫跟随单延圭进入城守府，余人则暂时安置于城内营区。
酒过三巡，李川主动询问单延圭：“单大将军想要让本王何处领军？”
“朔方。”
单延圭回答简洁明了。
朔方？
李川心中一动。
朔方不正位于肃渠与雁云城之间吗？
不错，虽不在肃渠，但邻近肃渠也是不错的。
而且，朔方与白水河的距离也不算遥远。
唯一的不足是，朔方与雁云城过于接近。
一旦自己有所动静，很可能立刻传入单延圭耳中。
然而，雁门关地域辽阔，人口稀少。
即便朔方与雁云城相邻，两者之间也有两百多里之遥。
如此看来，朔方也是一个充满机遇之地！
李川沉思间，单延圭又道：“朔方西大营的近万士卒，原为屯田之兵，明年一战势在必行，这些士卒已重新武装，王爷到任后……”
“且慢！”
徐灵珊突然打断单延圭，面色不悦地问道：“单大将军，王爷所领之兵，可是那些之前的屯田士卒？”
“正是。”
单延圭笑意盈盈地颔首。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徐灵珊当场便要爆发。
李川急忙拉住徐灵珊，眉头紧蹙，目光锐利地扫向单延圭，问道：“这是你个人的主张，还是父皇的旨意？”
“自然是圣上的旨意。”
单延圭神色严肃地回应：“圣上早已派遣使者通知本帅，明年开春才对北凉动兵，王爷抵达雁门关，自不能让王爷闲赋，故而安排王爷协助本帅整训屯田士卒，使王爷逐渐熟悉军务……”
徐灵珊听后，只觉心中怒火中烧。
屯田士卒岂能和雁门关的常备军相提并论？
那些屯田士卒，明说些，都是从天煞军中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
即便经过整训，其战力也难与常备军匹敌。
然而，即便心中千般不愿，此时也无力回天。
这是文帝的旨意，单延圭只是遵旨行事。
就算她情绪激动，对单延圭发泄，也无济于事。
“既是父皇的意思，那我等就照此办理吧！”
李川也无意再争辩，再说下去也是徒劳。
他难道能强迫单延圭违背父皇旨意，调拨九千精兵给自己？
他或许敢提，但单延圭绝不会答应。
罢了！
看来是真的要忙碌一阵了！
整训屯田士卒？
也好！
这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要收服这些士卒，或许比收服精兵更为容易。
“谢王爷体恤。”
单延圭客气一句，随即取出早已备好的手令递给李川：“这是本帅的手令，王爷可凭此手令前往营区，接管军务！”
“好！”
李川接过手令，未及细看，便收入怀中。
此时，单延圭再次起身，躬身道：“还有一事，本帅须得提前向王爷说明，以免王爷产生误会。”
“讲！”
李川轻轻一挥手。
单延圭正色道：“从王爷接管军务之日起，王爷便是我天煞军的将领。非军务之事，本帅尽量满足王爷，但涉及军务，还望王爷听从调令，莫让本帅陷入两难。”
单延圭话语虽然隐晦，但李川已明了其意。
他单延圭才是天煞军的统帅，即便是王爷，也必须遵守军令。
否则，必将受到军法处置。
这或许算是单延圭给他的一个下马威吧！
“行！”
李川爽朗地应允道：“本王既已亲临雁门关，自然遵从军令。”
单延圭轻笑一声，恭敬地一礼：“多谢王爷！”
“无需多礼，这是本分！”
李川挥了挥手，话锋突转：“不过，本王在此也有几句直言，望单大将军海涵。”
“王爷请讲。”
单延圭淡然一笑。
李川微微一笑，向柴进一招手，示意他递过自己的战刀。
接过战刀，李川将其置于单延圭面前，严肃地说：“此刀是父皇在送行之际，亲赠于本王与王妃的！”
“本王不会干预单大将军的军务，自会听从调遣！”
“但若军中有人违法乱纪，单大将军若不能公正处理，本王只好亲自出面，为父皇惩治这些败类！”
单延圭听后，面色微变。
他给李川一个下马威，李川也回敬了他一个下马威。
李川亮出这把刀，明确告诉单延圭，不要以为他是天煞军统帅就可以摆谱！他是王爷，手持圣上御赐的宝刀，要找他麻烦，先看看自己是否有这个资格！
看来，这位王爷并非传闻中那么无能，至少，他能立刻领悟到单延圭的弦外之音，并巧妙地反击。
“王爷放心，若有违法乱纪之徒，本帅定会严惩不贷！”
单延圭不动声色地回应。
李川微微点头，笑意盎然：“本王相信单大将军。”
两天后的中午，李川终于率队抵达朔方城。
朔方城的城守已为李川备妥一座府邸，作为他的王府。
然而，这座府邸不过是个名头，规模仅是李川在皇城王府的一半。
但对李川而言，这已足够。
他们目前只需要一个暂时的安身之所。
将府中事宜交由林婉儿处理后，李川与徐灵珊立刻带领人马前往位于朔方城外十多里的营区。
凭借单延圭的手令，李川顺利接管了营区的军务。
不到半个时辰，营区的全体士卒和大小将领都已集结在校场。
人数众多，显然不止九千之数，甚至超过万数。
然而，这些屯田的士卒素质低下，李川一眼望去，便见到不少白发苍苍之人，年龄至少已近五十。
李川暗自皱眉，立刻命令钟漠寒等人核查花名册，吩咐道：“年龄超过五十者，一律除名，让他们安心务农，不必再……”
“殿下不可！”
钟漠寒急忙插话，打断了李川的言谈。
“为何不可？”
李川疑惑地问道：“他们这个年纪，继续留在军中，对他们自己是否妥当？”
“殿下或许不了解其中原委。”
钟漠寒缓缓解释道：“他们都有军籍在身，家中几无田产，若被剥夺军籍，许多人可能将无路可谋生……”
那片屯田，不过是官田，并非他们私有。
他们仅能依靠屯田分配的粮食和微薄的军饷来维持生计。
将他们逐出军营，便是断绝了他们的生路。
这些人多半是守护雁门关多年的老卒，骤然断其生路，未免寒了这些忠勇之士的心。
“原来如此。”
李川顿时明白了。
“那确实不宜撤销他们的军籍。”
稍作沉吟，李川随即继续说道：“保留军籍，重新筛选，有技艺者编入工匠营，无技艺者则安排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饲养马匹……”
“殿下仁慈！”
钟漠寒忙代表众人向李川致谢。
“这本就是分内之事，我之前是不了解实情，才提出撤销军籍。”
李川挥了挥手，继续部署：“那些四十至五十岁的普通士兵，全部调入后勤补给营……”
李川迅速进行整编，钟漠寒等人一旁聆听，若有不妥之处，便及时提出。
他们在雁门关服役多年，虽然这几年不曾呆在这里，但对这里的情况依旧了如指掌。
得益于他们的提醒，李川避免了许多因不熟悉情况而可能做出的错误决策。
接着，便是大规模的整编和统计工作。
直到夜幕低垂，他们才完成士兵数量的统计。
听完钟漠寒等人的汇报，李川几乎要破口大骂。
卧槽！
整个营地，士兵数量超过一万两千，远超他这个四品将军应管的数额。
但除去伤残和老弱，能战的士兵竟不足三千，即便是将年龄限制放宽到三十五岁！
如果年龄限制收紧至三十岁以下，兵力可能还要减半！
加上他带来的府兵，他的麾下堪堪四千人。
在皇城时，他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统兵过万的将军。
岂料到了雁门关，兵力缩水至四分之一！
这哪里只是四折，简直是骨折！
更糟糕的是，除了他们带来的战马，整个大营竟然没有一匹战马！
准确地说，原有的战马都是临时征用来的中下级将领的坐骑。
营中的马匹，全是用来耕作的骡马，战时只能充作运输物资之用。
不要说战马，许多士兵甚至缺少甲胄。
徐灵珊听完统计后，只觉得心中怒火中烧，咬紧牙关恨恨道：“单延圭这混蛋，定是蓄意将这群老弱病残安插于我们麾下！”
“这恐怕并非他的本意。”
钟漠寒缓缓解释：“各营屯田的士卒，大体情形皆是如此！因此，天煞军虽有三十五万众，外界却只谓有二十万……”
在众人眼中，这些屯田士卒原本就不被计入天煞军编制之内。
毕竟，这些士卒多是从常备军中筛选下来的残兵败将。
又有几人能期待他们成为战场上的猛士呢？
即便经过重新整训，他们也大都被编入后勤辎重部队。
钟漠寒久居雁门关，对此情形早已司空见惯。
徐灵珊听罢，不禁苦涩一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即便是李川统领万军，想要篡夺军权也如登天般艰难。
如今，原本的一万精兵竟然缩减至四千？
还如何能夺得天煞军的指挥权？
“罢了，这是圣上的旨意，我们唯有遵从就是了。”
李川努力平复情绪，对钟漠寒等四人言道：“今日起，你们四人晋升为都尉！王焕担任骑都尉，其余三位担任步军都尉！虽然你们是步军都尉，但也要训练士卒骑射技艺！我定会让你们都成为骑都尉！”
无战马，便自行寻觅战马！
若要在北凉有所作为，非骑兵不足以成事！
“遵命！”
四人齐声应诺。
“如此，恐怕不妥。”
徐灵珊蹙眉望着李川，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将都尉之位全换作自家兄弟，营中旧都尉与将领难免心生不满！而且，易招非议。”
“王妃所言极是。”
钟漠寒颔首道：“不如，我将都尉之位让出吧？我本已残疾，担任步军都尉，恐遭人议论殿下任人唯亲。”
“我就偏爱自家兄弟！”
李川淡然一笑：“告诉他们，若对本王不满，可自决去留，本王绝不阻拦！”
嗯？
众人听后，一时愕然。
然而，旋即他们便明白了李川的用心。
李川有意逼迫原有的大小将领离去！
确切地说，是要驱逐单延圭的势力！
领悟李川的意图后，众人不再多言。
李川起身，轻拍钟漠寒的肩头，严肃地说：“这个步军都尉，你暂且担任！他日，我必重建陷阵营！陷阵营统领之位，为你保留！”
陷阵营！
听闻此言，钟漠寒、吴用和王焕皆身体一震。
重建陷阵营！
这，不正是他们的梦想吗？
“多谢殿下！”
三人齐声应是，心中瞬间燃起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