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兰砰的一声把杯子放到桌上。
她气恼地说道:“哥哥先前不是说,他在拂玉山庄读书的时候就认识这位明昭仪了吗?那两人也算是有些交情了,可是怎么我每次想去同她亲近一下都被她不冷不热地给挡了回来,送她的礼她也不肯收……这样下去,怎么让她关照我啊?”
身旁的宫女凑近了孟庭兰,安慰她道:“会不会是她怕娘娘得宠,所以才有意冷落娘娘,不让娘娘出头。”
孟庭兰便看向身边的另一位宫女,那位宫女在宫里待得时间更长,也算是有几分见识。
见孟庭兰盯着自己,那宫女便斟酌着说道:“明昭仪一向不喜欢勾心斗角,后宫争宠的事儿她很少掺和。”
“她本来就有的东西,又怎会屑于与别人争?”孟庭兰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宫女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孟庭兰思索了一会儿后喃喃道:“下次见到哥哥的时候,还是要仔细的问一问,看看这位明昭仪到底有什么喜好或是忌讳。”
她进宫就是为了得到皇帝的宠爱,与哥哥一起在前朝后宫争得荣耀,可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陆明珠的确不喜与人相争,但她也不是个蠢人,妃嫔靠什么在后宫立足她心里十分清楚。
因此,哪怕她知道赵明宣心里是喜欢她的,但若是两人许久不见,她还是会设法去赵明宣面前晃一晃,而赵明宣显然也很吃这一套。
两人这天一起游湖又用过晚饭后,陆明珠借着月色弹了一曲《凤求凰》给赵明宣听,哄的他身心舒畅,酒也喝了不少。
陆明珠和宫女扶着醉醺醺的赵明宣回了迎仙宫。
将赵明宣在床上安顿好后,陆明珠还没有困意,于是她打发了宫女回去休息,自己则随手找了一本书坐到灯下去读。
赵明宣喝多了酒,睡了一会儿便觉得口干舌燥,喊着要喝水。
陆明珠听到他说要喝水,便起身倒了一杯温热的茶,坐到了床边将他扶了起来。
赵明宣喝过茶后,借着醉意枕在她的膝头,陆明珠就顺势把茶杯搁到一旁的小几上,抬手轻柔地为他按着额角。
赵明宣被按得舒服了,醉意朦胧地说道:“明珠,朕能得到你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朕拿下皇位的时候,心中是城府,脑子里是算计,就只有看着你的时候,才会觉得朕在这世上还有舒心的日子可以过。”
陆明珠笑了笑,没有说话。
赵明宣拍了拍她的手,带着几分醉意继续喃喃自语。
“朕真是应该好好谢谢孟庭芝,没有他,你又怎会到朕的身边来啊……”
陆明珠随即怔住,她目光一凛,手上的动作也随即停了下来。
片刻后,她努力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陛下刚刚说要谢孟大人,臣妾不明白要谢他些什么,陛下说明白了,臣妾才好去谢他呀。”
赵明宣此刻却已经快要陷入梦乡,他迷迷糊糊地说道:“谢他给朕出的好主意啊……”
陆明珠还要再问,却发现赵明宣已经睡了过去。
她怔怔地在床边坐了许久,直到感觉大腿酸麻,她这才回过神来将赵明宣移到了床上。
她站在床边,回想着自己入王府前后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再联想到她此后每每见到孟庭芝的时候,孟庭芝看向她的目光总是带着回避与躲闪。
陆明珠脚步一踉跄,摔到了厚实的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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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寂静无声的裴府外,一个身影灵巧地跃上墙头,接着又一个纵身跳到了墙内。
裴含章带着徐管家等人离开时,已留下口信遣散大部分下人,只留下几个老仆守门。
如今,整个府里空空荡荡,只有不知从何处跑来的野猫时不时地在夜色中长长叫唤一声。
沈殊玉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来这里,或许是因为太过想念那个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的人,也或许是怕自己一时冲动的决定从此断送了两人的缘分……
裴含章院里的五色碧桃树早已过了花期,如今只余树叶在风中摇曳。
沈殊玉在树下站了一会儿,不由得想起,两人曾借着月色在一墙之隔的巷子里喁喁私语耳鬓厮磨。
一声叹息随着夜风飘远,沈殊玉转身走进了裴含章的房间。
房间里的陈设一如从前,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又返回院中,正要离开时忽然看到一条小径直通后院的一处月门。
她想起,上次躲在裴含章这里养伤的时候,似乎还没有这处月门。
沈殊玉心中好奇,便顺着小径走进月门内的一处院落。
走进之后,她发现这院子布置得精巧雅致,院中花草虽久未有人打理,但仍能看出昔日繁茂的景象。
院内屋子大门上落了锁,沈殊玉在门口来回看了看,最后选择了跳窗而入。
屋内漆黑一片,沈殊玉掏出火折子点燃,火光亮起,她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新房。
床上放着簇新的大红锦被,床边围着红色的幔帐,家具陈设都是新制的,屋内还有许多精巧玲珑的摆件。
原来,这是裴家早早为他们二人备下的新房。
沈殊玉走到铜镜前,从妆台上取了一个雕刻精美的梳子放在手中细细打量,而后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裴含章曾怀着万分期冀等待她嫁来这里,谁知天不遂人愿,两人最终竟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她握着梳子,呆呆地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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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迎仙宫。
赵明宣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后神清气爽。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刚要喊人来服侍自己洗漱,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陆明珠。
陆明珠坐在窗前的榻上,就像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雕像,她眼睛木然地看着前方,美丽却又毫无生气。
听到响动后,她转过头来看向赵明宣,眼神冰冷空洞,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个死物。
赵明宣的心没来由的一颤。
与他四目相对后,陆明珠的嘴角忽然泛起一丝笑意,神情也变得柔和起来,像是人间的温度重新回到了她的血液里。
她起身走到赵明宣身边,将他扶到在椅子上坐下。
“陛下睡了一夜,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好些了。”赵明宣拉着她的手担忧地问道,“明珠,你一夜没睡吗?”
陆明珠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臣妾看陛下醉的厉害,不放心,所以就在一旁守着。”
赵明宣心里很是感动,但见她满脸倦容,心中又生出几分怒意。
“那些宫女呢?她们怎么不来服侍朕?竟然让你辛苦一夜。”
陆明珠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
“陛下别怪她们,是臣妾没让她们进来,她们只是把陛下当作主子服侍,但臣妾却是心疼自己的夫君。”
她心里越是难受,嘴上的话就说得越是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