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靖很是好奇。
“这个秘密在山庄存在了数十载,我这弟子是一个接一个的收,可除了你之外没有一个人探听到这个秘密,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孟庭芝并不想与他纠缠这个问题。
“先生,这不重要。”
淳于靖却像是有些遗憾般摇了摇头,“时至今日,我仍然读不懂你的心思,这也算是我这个做先生的失职了。”
他打量着孟庭芝的神色,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过这也不奇怪,我弟子虽多,却没有一个人像你这般有城府。”
孟庭芝脸色一白。
“先生,咱们还是说回正题吧,你究竟打不打算将玉玺交出来?我会来这里正是因为陛下已经怀疑你了,就算我这次空手而归,陛下也有别的法子对付先生。”
淳于靖将两人的茶杯满上,然后悠然自得地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喝了口茶。
“看来你比陛下知道的还多,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已经找到东西了?”
孟庭芝停顿了片刻,答道:“感觉。”
淳于靖不由得看向他。
“我与您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也不算短,自问还算能猜到一两分您的性格,如果您身上真有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不该是现在这样悠然自得的样子。”
淳于靖心中暗自苦笑,心想他父亲淳于晟真是料事如神,难怪不肯早早让他和沈殊玉找到玉玺。
毕竟,没有人能将一出戏圆满地演上一辈子。
“你既然猜到东西在我这里,那想必也清楚,我目前没有把这东西交给陛下的打算,陛下不是天命之主,这东西给他,于大齐的气运毫无益处。”
孟庭芝猛然抬起头,“先生,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徒儿刚刚就当没有听过。”
淳于靖却丝毫不慌,“你我师徒一场,没想到最后竟因这件事反目。”
听他提到两人的师徒关系,不知为何,孟庭芝的眼圈蓦然一红。
“既然是师徒,为何您对我,与对裴含章截然不同?我在家中尝尽了冷遇,没想到到了你这里还要被区别对待,你又何曾把我当作你的徒弟?”
淳于靖坦然一笑。
“你到我这里学的是应对皇帝的宠臣之道,而裴含章想学的是虚怀若谷的士子之道,你们所求不同,我又怎能将你们视为同一类人来教导?”
他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继续说道:“含章一副少年心性,我自然要用对待少年人的方式来引导他,而你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你所谋划的事非常人所能及,我敬而远之,又怎能以对待含章的方式来对待你。”
一番话让孟庭芝哑口无言。
见他不说话,淳于靖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想给自己添些茶水,却忽然觉得心口一痛。
淳于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坐在对面地孟庭芝,只见他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淳于靖捂着胸口,一边咳嗽,一边苦笑着说道:“好好好,真是没想到,我淳于靖有朝一日竟会死在我亲手教出来的徒弟手中。”
孟庭芝心中不忍,慌忙向他解释。
“先生,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要置你于死地的意思,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能让我回去交差,我立刻双手奉上解药。”
淳于靖却打定主意不让他如愿。
“从你下毒的那一刻开始,你我师徒情谊便就此断绝,你不再是我的弟子,我也不再是你的先生,你用不着惺惺作态。”
孟庭芝却比他还着急。
他起身扶住咳得越来越厉害的淳于靖,恳求道:“先生,我走到今日实在不易,我不能再回去过从前的日子,也不能让我的妹妹在宫里受苦,我回不了头了,这件事我必须得为陛下办成,求您了……”
见淳于靖不为所动,他便又说道:“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不为山庄着想,难道也不为您一手带大的沈师姐着想吗?”
淳于靖忽然哈哈大笑,他嘴角流出的鲜血让他的笑容十分狰狞,看上去让人心惊。
“你会先找到我这里却没有对沈殊玉出手,不就是因为你不敢吗?”
“别说是陛下了,就是先帝也不知道沈殊玉参与过寻找玉玺之事,若是捅到陛下面前,让陛下发觉你早已知道玉玺的事情,却始终对他藏着掖着,依照陛下那多疑又残暴的性子,他连裴公都不会放过,还会放过你吗?”
“再者,沈殊玉好歹是沈渭的女儿,对吏部侍郎的女儿出手,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这番话戳中了孟庭芝的心事。
伴君如伴虎,他如今在赵明宣身边的地位还不稳,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敢轻易露出这种容易被人捉住的马脚。
他在淳于靖身边跪了下来,扶着他的腿哀求道:“先生,我求你了,我不想杀你,念在咱们师徒一场的份上,你把东西交给我,我立刻把解药给你好吗?”
淳于靖却一把推开了他,一边咳血一边说道:“我没有你这种欺师灭祖的徒弟,你要找的东西也不在我这里。”
他费力地抬起手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孟庭芝拦不住他,又怕庄内的小童循着声音闯进来发现自己,正六神无主之际,忽然听到窗户被人轻轻叩响。
这是侍卫提醒他离开的暗号。
眼见淳于靖已经扶着桌子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孟庭芝心知,此事已经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掏出怀里的解药想要递过去,伸出的手却犹豫着又缩了回来。
就算救活了淳于靖又能怎样?
他不会感激自己的,他门下有杜信芳、秦灵泽这样的人物,要人有人,要权势有权势,搞不好将来回过头来还会置自己于死地……
犹豫片刻后,孟庭芝狠下心肠收回了手,匆匆跳出窗外跟随侍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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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沈府。
沈殊玉这天醒得很早。
她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躲在家中,虽然心情难免反复,但身体却渐渐康复起来,她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找时间回去看看淳于靖,就听到院门忽然被人敲响。
“小姐,小姐快开门。”
是朱雀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儿?
朱雀一向沉默寡言,也懂得与沈殊玉保持适当的距离,照理说他做不出在一早上砰砰敲响自己院门的举动。
想到此处,沈殊玉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她匆匆跑过去给朱雀打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朱雀压低了声音答道:“钧清让我来告诉你,说先生昨夜出事了,今早看着像是不大好了。”
这一句话,立时便让沈殊玉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