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芝看着申福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你揭发此事害的可是太子,说不准还会要了他的命,你指望作为太子父亲的陛下会如何待你?
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陛下,却先来告诉本官,不就是因为你不敢同陛下说吗?”
申福盛头一歪,又“嗷嗷”哭了起来。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奴才不过就是只蚂蚁,能怎么办啊?”
孟庭芝被他哭得头疼,他抬手示意申福盛先停一停。
“太子真要谋反的话,陛下会如何处置先暂且不提,不过,你今日来找本官就对了,这件事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金锭递给一旁的西麟,西麟会意,接过后走到申福盛面前把金锭塞给了他。
“你耳聪目明,这是给你的赏赐,回东宫好好待着,太子若有什么动向,立刻来告诉本官。”
申福盛看到金锭自然很开心,可接过后心里仍有些忐忑。
“可是……”
“对了,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申福盛。”
“是个有福气的名字。”
孟庭芝赞了一句,继续说道:“你的名字本官记下了,放心吧,不管将来东宫如何,你的命本官保下了,平日若有需要,可以去裕华宫找娘娘,就说是我说的。”
申福盛转忧为喜。
“是,多谢大人。”
申福盛走后,孟庭芝便坐在那儿皱眉思索。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说太子刚开始的求饶是因为被噩梦所困,还算说得过去,但他后一句向陈正求救以及说自己是被逼迫的这句话,显然是现实的投射,并不仅仅是做了噩梦那么简单。
西麟低声对孟庭芝说道:“大人,这小子会不会是来蒙您的?太子可能根本就没有谋反的心思,或许他就等着您去陛下面前告发他,然后再倒打一耙。”
西麟的担忧不无道理。
孟庭芝的确想扶自己的外甥登上太子之位,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操之过急,越急就越容易出错。
就像现在,前面是不是陷阱还说不定。
孟庭芝皱起了眉头。
“太子不像是会玩弄这些手段的人,他的心思真要这么活络,也不至于让自己落得现在这样寸步难行的境地了……”
他喃喃道:“如果他是想借此求得陛下怜爱再除掉我,我看未必能如他所愿,他老老实实地待在东宫,陛下尚且对他挑三拣四,他明知斗不过我,要是自找麻烦没准会适得其反,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所以,孟庭芝更倾向于申福盛说得是实话。
西麟点了点头,“这么说,太子是真打算造反了?”
“你没听刚才那个小太监说吗?太子梦话里说他是被逼的,依我看,一开始有谋反念头的未必是太子,但太子最后一定是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西麟仔细回想了一下,“太子在梦里求外祖救命,这么说,这事是陈大人的主意?”
他环着双臂喃喃道:“陈大人平日看着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一出手就来了个大的……”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孟庭芝说道:“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去陛下面前告发太子?这事宜早不宜迟啊,谁知道东宫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孟庭芝斟酌了一会儿。
“这事不急,现在就捅到陛下面前的话,不疼不痒的,又没有证据,搞不好咱们自己还会被拖下水,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东宫都召集了哪些人手,又打算何时举事。”
孟庭芝微微眯起双眼。
“只有等他们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对我们来说,这件事才算有价值。”
等太子真的带人闹到皇帝面前,到那时别说是皇后,就算是太后在世也保不住他,他这个太子之位必定要让出来。
西麟笑着答道:“还是大人想得周全,只有把太子一举拉下马,六殿下才有入主东宫的机会啊。”
孟庭芝想了一会儿,吩咐他。
“要举事先得有兵,你去翻一翻前几日的折子,我记得有一份是关于禁军统领调动的,找出来,我怀疑他们是打算从禁军下手。”
“是。”
-
暮色四合,孟府的庭院里亮起一盏盏灯。
连溪抱着儿子孟昭坐在花厅里逗他玩耍。
面前摆着的一桌子饭菜热气渐渐消散,她心不在焉地举着拨浪鼓在儿子的面前晃了晃,孩子开心地伸手去抓。
“夫人,饭菜又凉了,要再拿去热一下吗?”
孟府所用的食材自然都是最好的,可再好的食材也经不起反复加热,热一次后的口感就大打折扣,更何况再热第二次。
连溪沉默了一会儿,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等他回来再热吧。”
可她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孟庭芝回来的身影。
孩子也打起瞌睡来,连溪只好把孩子交给奶娘让她带回去睡觉。
丫鬟有些心疼她。
“夫人,都这个时候了,大人肯定是在外面吃了,您还是回去休息吧,不要再等了。”
连溪却赌着一口气,坚决不肯回去。
“我不,他就算不回来吃饭,总得回来睡觉吧?我倒要看看,他还知不知道自己家大门朝哪儿开!”
孟庭芝这几日也不知是在忙什么,整天神出鬼没。
晚上常不见他回府休息,就算回来了,连溪和他说话时他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这样的日子过一两天也就罢了,时间久了,连溪的脾气终于爆发了。
又等了一会儿,下人忽然乐呵呵地跑进来和连溪说老爷回来了,连溪立刻起身要出去迎他,眼中也难得浮现出笑意。
可刚站起身,她就想起了自己这几日憋的那口气,眼中笑意立时散尽,她沉下脸停下脚步。
孟庭芝进门后看到一桌子冷掉的饭菜,又看到面沉似水的连溪,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连溪不去看他,一甩帕子坐了回去,然后气鼓鼓地把脸扭到一边。
“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孟大人忘了自己在京城有家呢!”
孟庭芝哭笑不得,他大约猜到连溪为什么和他生气,于是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轻声安抚她。
“有劳夫人等我这么久了,这几日公事繁忙,也没什么时间在府里用饭,等过了这阵子我好好陪陪你,好吧?”
谁知,连溪听了这番话却丝毫不买账,她冷笑了一声。
“到底是忙公事,还是忙着风花雪月,你打量着蒙我呢?”
孟庭芝的笑容立时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