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洛只来得及在聘书上写下“沈”字,便听府门外有人高喊。
“老爷,夫人,不好了!”
众人齐齐抬眸望去,门房的老李跑得飞快,冲进正堂,慌慌张张地说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刚刚公主府派人报信,关沵和程雪润在狱中供认老爷您和大少爷通敌叛国,陆九渊做证他们所言皆为真。现在陛下…陛下命陆九渊来沈家拿人!长公主让您早做准备!”
通敌叛国?
崔家来上门提亲的人皆怔在原地,通敌叛国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沈毅看看云氏,“夫人,这一日倒是比我们预想得来得要快!”
云氏眼中含泪,“该来的总会来得,只是妾身原本以为还能看着星洛出嫁,不曾想,他们这般着急!终究是我们的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连累了星洛。”
大盛律规定,罪不及外嫁女!
若陛下的旨意再晚来一个月,沈星洛便能从沈家的这场浩劫中脱身出去。
早知道上个月崔家登门提亲,他们就不该在意外人的眼光,将沈星洛直接嫁出去。
众人看他们夫妇二人对此毫不意外,直犯嘀咕。
难不成沈家父子真的通敌叛国了?
云氏回身对崔家人说道,“聘书未签,沈崔两家婚事便未定下!你们速速离去吧,莫要被我们沈家连累。”
崔家掌门人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面对着这突然生出的变故,他马上反应过来。
通敌叛国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崔家是皇商,绝不能同通敌叛国扯上干系,否则会伤及家中生意根本。
当下他对沈毅说道,“护国公,我们绝不信您与大公子会通敌叛国,只是人在商场,身不由己。但我崔某也绝不是落井下石之人,今日婚事未定,我崔某承诺,沈崔两家婚事不会作废,待来日你们洗脱冤屈,我们崔家还会再来提亲!”
沈毅一拱手,“你们抬着东西速速从后门走,莫要同他们打个照面!”
崔家的人训练无素地抬着来时带来的东西从后门走了。
崔家走后,护国公府正门已传来训练有素的脚步声。
“星洛,牢里的日子不好过,你……”
沈毅原本想同沈星洛交代,此番她怕是也要同他们往牢里走上一番,让她照顾好她娘亲。
谁知回身才发现原本在他们身后站着的沈星洛没了人影。
云氏拍拍沈毅的手,“她大抵是害怕,躲了起来!”
沈毅幽幽叹了口气,“去把她叫出来吧,看他们这阵仗,躲是没用的!”
沈毅也带人抄过家,知道他们宁可错抓绝不放过的原则。
云氏颔首,“我这便去寻她!”
云氏刚抬脚,便听到院外传来陆九渊的声音,“通通不许动!”
陆九渊大步流星地进到屋内,环视了下四周,看到地上扔着的聘书,他走过去,捡了起来。
看到草书写着的崔蘅和写了一半的沈字,他嘴角勾起,“老爷,夫人,看来陆某来得不是时候,扰了你们的好事!”
说着,他手上用力,将聘书撕了个干净!
沈毅拧眉,“陆九渊,虽然我不知你为何要在御前做伪证,可我知道,今日即便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不怪你!”
“只是今日一去,怕是少不得要屈打成招!沈某只求你看在过去我们沈家待你不薄的份上,在牢里多照顾照顾夫人和星洛,莫要对她们用刑!她们是女眷,身子弱,扛不住严刑拷打!”
陆九渊冷笑,“待我不薄?你们命人杀了我一家八口,以为对我施舍点歉意,便能洗脱你们的罪孽吗?!”
云氏惊呼,“什么一家八口?陆九渊,你是不是被别人骗了?我们怎么可能……”
“夫人不必狡辩!当年之事我已有论断,我不会再相信你们了!”陆九渊桀骜道。
陆九渊说完,对一旁的随从吩咐道,“这里只有沈大将军和沈夫人,却不见沈小将军和沈小姐。”
“沈大少爷拳脚了得,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你们在此看着他们,我去拿了他们!”
陆九渊说完便步履匆忙地往后院走去!
——
“小姐,药热好了,您快趁热喝吧!”
连翘端着一碗药,走进房内,“还好小姐有先见之明,让奴婢早上便把药熬好了,这会子只用热一下便能喝了。”
沈星洛接过药,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还冒着热气的药汁,眼里划过犹豫和不舍。
她原打算今日同崔家定亲后,去妧姎那里落胎的。
可突然想起,都说女子滑胎是为大不吉!
妧姎马上就要生产了,她在她那里落胎,怕会犯了他们的忌讳。
所以便很有自知之明的决定在家中喝了这落胎药。
药是一早便让连翘熬好的,不曾想中途出了这桩事。
眼下沈家前途未卜,到了牢里,还不知道怎么被磋磨呢。
她孕期反应明显,近几日吐得越发厉害。
成日需要靠把酸梅当饭吃才能把恶心感压下去,让自己不至于在人前露了马脚。
若是这样入狱,不出半日,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未婚先孕了。
如此不如入狱前先把这孩子落了,也省得到时候她被人发现。
虽然喝下落胎药后,定会腹痛难忍,落红不止,可她穿一身红衣想来能遮掩过去片刻,真被发现了,大不了便说她来了癸水。
想到这,沈星洛将碗放到唇边,轻轻地吹着,让它冷得快些。
“啪~”
门被从外面踹开。
陆九渊满脸阴沉,如同地狱中的修罗,站在门外。
看到沈星洛手上的药碗,他脸色更是阴得如暴风雨来袭。
“你、在、喝、什、么?”陆九渊咬牙切齿。
“陆大人装什么糊涂?”沈星洛坦然道,“自然是落胎药。”
“陆大人再急着拿人,也且等着我把药喝完!放心,我很快,不会耽搁太久!”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待会陆大人拿人时,还请看在我落得是您的骨肉的份上,允我多带一套换洗的衣裙,我怕……”
沈星洛没说完,落胎时自然是下红不止的。
她可不想穿着满身皆是血污的衣裙入狱。
沈星洛说完,连勺子也不用,端起碗就要一饮而尽。
“哗啦~”
陆九渊上前,夺过她手中的药碗,将碗扔在地上。
白色的瓷片碎落一地,黑乎乎的药汁溅在沈星洛石榴红的裙边,晕染成片。
沈星洛蹙眉,声音冷淡,“陆大人这是在做什么?别告诉我你舍不得这个孩子?”
陆九渊嗤道,“沈大小姐想多了,陆某只是担心你嘴上一套,手上一套。嘴上说着是落胎药,实际上喝得是企图畏罪自杀的毒药。”
“陛下既然命我来捉拿沈家一干人犯,我便不能让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
“从现在开始,沈小姐一应吃得喝得用得都需经陆某验过,否则沈大小姐若出了事,陆某怕脱不了干系。”
陆九渊态度恶劣,气得沈星洛眼眶都红了,“你!”
生在将门之家,虽未上过战场,却也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即便要死,也要死得磊落!
她绝不相信父亲和大哥会通敌叛国,又怎会畏罪自尽!
给父兄丢脸!
他怎么能,如此小瞧了她!
“那我就烦请陆小将军给本姑娘送一碗经您查验的落胎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