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楼与薛吉有关,这是阿璀早先便知道的。
所以当茶博士来请的时候,阿璀当即便猜到要见自己的人应该就是薛吉,但崔兄长是何时将薛吉放出来的,她确实是不知道了。
原本阿璀对薛吉从一开始便带着些探究,此时若真是薛吉来请见,阿璀倒是乐意去见一见。
但此刻她身边护卫不多,所以若是要去见这样一个人,槐娘与会景皆不放心。
“不知你家主人是谁?”阿璀照旧坐着没动,抬头问那茶博士。
“我家郎君姓薛,我家郎君说曾与娘子有过几面的缘分,只需告诉您他姓薛,您便知道的。”那茶博士一板一眼传达,偶尔抬头间才会打量阿璀一眼。
果然是薛吉。
“不知你家郎君何时回来的?”阿璀又问。
那茶博士听到她这个问题,倒是一愣,心下思忖这小娘子与自家郎君关系不一般啊,连自家郎君前些时日出门多日未归都晓得。
只是当下面上不敢表露,却也悄悄又看了阿璀好几眼,才复低眉回道:“我家郎君前日方归。”
阿璀盘算了一下,从崔兄长生辰那日到前天,也有一个多月了。
崔兄长先前不是说留几日寻个机会便将人放出去的么,难道他说的这个“几日”,便是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那茶博士久不见对方回答,复又道:“请娘子移步?”
阿璀却轻笑一声,给了他回答:“我既入了你云浮楼,便是客人。你家主人在楼中想要见我,难道还有请客人移步的道理吗?”
那茶博士一愣,随即什么话也没说,就退了出去。
阿璀这话的意思很直接,不是不见,而是让对方亲自过来。
所以笃定薛吉是一定会过来的,当下阿璀便也不急着走了,复至席间坐下,等薛吉上门来。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此处隔间的帘子打开。
阿璀转头瞧过去,入眼的果然还是薛吉那一身耀眼张扬的红衣。
“哎呀,果然是小娘子。”薛吉瞧见她,一点也不客气地走进来。
他走进来时,跳脱的步子比他的那身红衣还要张扬,甚至脚下一个打转,还是胡旋舞的步伐。
而他手中托着托盘,托盘里罗叠西域风格的精美酒注酒盏,并几碟子瓜果吃食。
他这样张扬的步伐动作下,那托盘里头的杯壶碟盏竟然稳稳当当,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在阿璀冷淡无语的神色下,薛吉的热情一点也未曾受到影响,又一个利落的转身,薛吉手里的托盘便稳当地落在阿璀跟前的桌案上了。
“今日小娘子在本酒楼的消费,在下全免了,娘子不用客气,尽管吃喝。”薛吉不客气地在阿璀对面坐下,将那玉雕制的酒注子提在手里,往阿璀跟前一照,“这是西边来的蒲桃酒,最迟醇厚甘美,别的正店可少,娘子可千万要尝尝。”
他边说着便给阿璀倒酒:“此酒名为‘醹渌’,其色绿而透,其味醇厚而清亮。瞧瞧,这酒色,盛在这白色玉斗里头,实在妙绝。”
阿璀瞧过去,白玉斗里面氤氲的浅碧之色,果然四时芳醇。
“确实好酒,薛郎君请。”阿璀本来就不太会喝酒,此时自然也不会喝这薛吉送上来的酒。
况且便是她想喝,一旁守着的槐娘也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入口的。
“娘子同饮呀。”薛吉自斟自饮,阿璀还没喝,他便将自己跟前的一杯一饮而尽。
喝完甚是愉悦地咂咂嘴,似在品味酒香余韵。
阿璀将自己跟前的那盏酒端在手上,凑近鼻尖一闻,确实醇厚,她偏头朝薛吉:“这一盏可不够,薛郎君不是说今日我在云浮楼中的一切都给免单的吗?那不如再给我准备上十坛八坛,我一会儿带走。横竖我的马车就在门口停着,再多的也装的走。”
薛吉大约是没想到她突然大开口,还这样不客气,当下竟然愣住了。
不过到底是长袖善舞的人,立刻便笑嘻嘻唤了外面仆从进来吩咐了两句,那仆从竟然就真的下去准备了。
“薛郎君大气。”阿璀照旧端着手中玉斗,语入正题,“不知道薛郎君今日来见我是为何事?”
“哪里有什么事情?没事情便不能来见小娘子么?怎么着我和小娘子也曾见过那一二三四面,也算熟人了不是?”薛吉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多,“不过我们既然见过那一二三四面,我竟然到现在还不知小娘子名讳,岂不是大大的不妥?所以……不知娘子芳名?是哪家的娘子?”
“哦……你知道康宁侯徐家吗?”阿璀问他。
“徐家?”薛吉愣了一愣,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康宁侯徐家就是当今皇后母家,当今陛下的岳家……这你都不知道,竟然还来金陵开酒楼?”吐槽的自然是一旁的会景。
会景要来金陵时,便也着意了解了下金陵的那些达官显贵们,毕竟往后先生总要与那些人打交道,自己既然跟在先生身边,对于这些多多少少总还要了解些的。
“那个徐家啊?”薛吉了然,“莫非娘子便是徐家人?”
阿璀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对啊。”
方才阿璀脑子一转,便想到了徐良姝,但也不好直接借用徐良姝的身份,毕竟说不好会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所以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答案,能敷衍过去便好了。
“原来是徐娘子啊。幸会幸会。”薛吉既然知道了对方姓徐,竟然很知礼地没有再继续深问阿璀叫什么。
薛吉只问了这么一个问题,然后便开始给阿璀介绍他店里的特色,从酒楼里头的装饰,讲到每日晚间的幻术表演,讲到跳舞的胡姬,再讲到特色的美酒佳肴,口若悬河了好一会儿,竟然都不带累的。
好像从头到尾,他只关心阿璀身份的,来见她也只是因为在店里偶然看到她,故而上来寒暄一二,并无其他事情。
而阿璀看着他还在那边滔滔不绝,反倒是有些摸不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