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停车场。
裴想容打开车门,率先下车。
江临脚步迟缓,对医院这种地方稍感畏惧。
从小生病发烧都靠吃药硬挺的他不是得了什么挺不过去的病都不会来这种地方。
一进入其中,像是在消毒水中腌制浸泡过的瓷砖就会提醒他,这是个严肃的场合,每时每刻都会有无数徘徊在生死边界的人前来寻医问药……
“不是,没人?”
下一秒,空荡的医院回廊就狠狠打了江临的脸。
梁静的声音响起。
“因为定位和营收问题,这家医院现在收入平平,濒临倒闭。”
裴想容淡淡开口:“去哪里抽血?”
“一楼左边倒数第二个房间。”
到达梁静口中所说的房间后,里面已经有护士在等着他们了。
只是看着对方沉郁的脸色,江临很难不怀疑这人是被强行拉过来给他俩抽血的。
空荡的环境,不情不愿的护士,一切都显得非同寻常。
“你们两个谁先来?”
中年护士冷硬开口。
江临裴想容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说话。
“你先来?”江临试探性地开口。
快七年没体验过针管扎进血管中的感觉了,你还别说,真有点紧张。
要是能有一个人替他探探路,或许会好上不少。
裴想容一看就是那种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选手,小小针头又能怎样?
干它。
“你来。”她开口了。
江临:?
云淡风轻地命令完江临先来,裴想容就后退了一个身位,将位置让给了他。
江临全身紧绷,脸颊发麻,有些不能自已。
“我……来?”
“嗯。”
“大男人还怕打针?快点吧,别让你小女朋友看笑话。”
哪怕护士说裴想容是江临女友都没办法让他的心情冷静下来,反而肾上腺素急速升高。
“你们抽血的针多大的啊。”
护士拿出不大不小的针头,还在江临承受范围之内。
但这东西不是长得小就能让人不怕。
“要不还是你先来吧?”
江临尽显卑微,都给熟悉他嚣张气焰的观众看愣了。
你也有今天?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裴想容的选择还是拒绝。
她摇了摇头,不去看江临的眼睛,对他的乞求视而不见。
裴想容不说话,江临看着她的侧脸沉默良久。
“我来吧。”
裴想容紧绷的脸颊松弛了不少,总算是肯转过头,结果对上的就是江临那质疑、复杂的眼神。
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从她的眼中浮现,江临抿抿嘴,忽然用他的左手抓住她的手。
“借我用一下。”
裴想容轻轻嗯了声,可能也觉得自己之前的做法稍微不近人情,不光借了她的手,还默认江临可以十指紧握。
护士熟练地在江临手背上涂抹上颠覆,用棉签涂抹均匀,再用橡皮管勒住他的手腕。
一番操作下来,江临愣是没敢睁眼看,死死攥着裴想容的小手,借此给自己带来一丝慰藉。
有些话裴想容虽然没说,但她对于扎针的恐惧丝毫不亚于江临。
如果说江临的害怕是因为长时间没打过针,那么裴想容就是源自于血脉上的畏惧。
她隐约记得某人小时候就经常用“不听话我就给你扎针”来恐吓她。
“放心,抽血一点也不疼,很快就好了。”
“……”
江临缠住裴想容的一只胳膊,将脸贴在上面,另一只手像是不要了一样放在护士面前。
“还没开始吗?”
“没。”
“真的,你相信我,我就是太久没打针才会这样的。”
“嗯,我相信你。”
“那你还能不能答应我,要是我能全程看下去就叫我一声老公?”
“……”
忽然间。
“好了,可以睁眼了。”
两个都没去看进度条的人于此刻诧异对视。
江临尴尬地舔了下嘴唇。
“挺快的哈。”
裴想容像是掉线似的,没去听江临的话。
她只知道江临结束后就要到她了。
江临结束后,坐在椅子上的就成了裴想容,还是一样的流程,一样的牵手。
裴想容没有松开江临的手,英勇就义般递出另一只闲着的手。
她看似面无表情,但身经百战的老护士一眼就能看出穿谁害怕针头,谁在故意秀恩爱。
“真是稀奇,像你俩这样都怕打针的小情侣可不多见。”
江临没有雪上加霜,就只是加深手上的力气,给裴想容安慰。
能让她害怕的东西不多,看到她露出娇弱感的时候就更少了,这个时候不去好好珍惜反而故意挑逗她的做法,只有直男才会做。
“别怕,有我在。”
书到用时方恨少。
需要江临派上用场之际,他脑子里想到的就只有这句朴素的话。
得让不少观众看上了笑话。
想归想,江临一直在用另一只手摩挲裴想容的手背,试图让她放松一点。
作为连接二人的纽带,江临能清楚地感觉到裴想容眼下有多紧张,微微颤抖、越来越烫的手就是直接证据。
“好了。”
护士的话总算让裴想容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拔出针头后,江临像是幼师一样夸赞裴想容,但他忘了自己不是幼师,裴想容也不是还尿裤子的幼儿园小朋友。
他伸手摸了摸裴想容的脑袋,夹着嗓子道:
“我家想容真棒,老师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
江临的耍宝驱散了裴想容最后的一丝恐惧,让她想起来自己还在和江临录节目。
她双唇贴合在一起,一双眸子平静地看着越说越起劲的江临,最后他总算是意识到不对,这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护士带着血袋暂时离开了,眼下这个房间里就只有江临和裴想容两个人。
没了外人,裴想容也能更好地展露本我,不用对江临客气。
“有意思?”
“我不是想着安慰你吗。”
不说还好,一说又让她想起自己在观众面前暴露出自己畏惧打针的事实。
于是她皱了皱眉。
“想容,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有些不太舒服?”
裴想容忍不住道:“怕的是你。”
“啊对对对,是我害怕,不是你。”
明明得到江临的承认了,但她一点胜利者的喜悦都没有。
作为惩罚,裴想容毫不留情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并在接下来江临发送到数次想要牵手的请求中,都坚定不移地维持了自身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