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势渐大,春柳为洛玉书撑着伞,主仆二人沿着刚被清扫过又覆盖上一层薄雪的小路来到延福堂。
在这样大雪纷飞的时节,张氏的院子里冷冷清清,以往在外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到后罩房去躲雪了。
知道洛玉书要来,李妈妈将秋儿留在屋内门口伺候着。
见当家的姑娘来了,秋儿从里面打帘将人让进屋里。
室内的地笼烧得正旺,热气扑面而来,春柳忙为洛玉书解下大氅。
“老太太近日精神如何了?”洛玉书走到地笼跟前,一面伸手烤着火一面问秋儿。
“不怎么好。”秋儿如实回道,“自打姑奶奶去了庵里,老太太每日都是恹恹的,总也没什么精神。”
“用饭如何?”
秋儿摇了摇头,“每顿只喝碗米粥并些开胃的小菜,其他东西便再也吃不下了。”
烤好了火,洛玉书道:“精心伺候着,有什么情况及时来回。”
秋儿垂首应是,“奴婢省得的。”
“带我去见祖母吧。”
秋儿将她引至内室,又奉上了茶便退了出去。
洛玉书一进屋便觉温度比堂里还要高出许多。
侍在一旁的李妈妈身上穿的很是单薄,俨然一副秋季的装扮。
再看侧卧在榻上张氏正合着眼,身上盖着两床被子,面色却不见丝毫因燥热而显出的红润来。
相反,她面如枯槁,暗沉无光,脸颊更因病痛的侵蚀而深深凹陷。
如此气色显然是因身体虚寒所致的寒症,再加上她身子原就不大爽利,如今入了冬,愈发的怕冷起来。
可饶是如此,当李妈妈俯在她耳边告诉她洛玉书来时,张氏缓缓睁开了浑浊且无神的眼,但眼底依旧透着精明之色。
“祖母这几日感觉可有好些了?”洛玉书往榻旁的雕花漆椅一坐,说道:“看样子倒比前段时日精神了许多。”
张氏闻言冷笑一声,“还不都是托你的福,我才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洛玉书唇角勾笑道:“祖母是有福之人,哪里是托旁人的福气,这都是您的福报。”
她话里满是嘲讽之意,但语气却诚恳至极,再配上她那张巧笑嫣然的精致面容,任谁见了,也不会多想。
可张氏不是旁人,她哪里不知洛玉书此话是讽刺她落得今日下场完全是自作自受。
“你,咳咳咳……”张氏被气得趴在榻沿边大咳不止。
李妈妈上前为其轻拍着后背,劝道:“老太太今日请二姑娘来不是还有事要问,怎还没说上两句便先动起气来了。”
洛玉书轻挑了下眉,不咸不淡地问道:“祖母有何事要问孙女儿?”
此时张氏咳得连连喘气,李妈妈摆了摆头,她只觉得张氏已然这般,仍旧不肯低下头,不知是该可怜她,还是说她脾气太倔强自讨苦吃。
于是她代为问道:“老太太是想问问姑娘,这两日府里发生了何事,怎这般人来人往的。”
洛玉书刚还想将府里的事告诉她,没成想张氏便自己先问了。
人都病成这样,还留意着府里的动向,可见失势的她心中是何等的不甘。
洛玉书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才道:“府里确实发生了件大事,不过祖母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知晓后悲伤过度。”
洛玉书越是如此说,张氏越是忐忑不安。
自从洛如深被迫去到庵里,她原本正在恢复的身体,因受不住打击每况愈下。
深秋后便再没出过院子,这几日她每每醒来,右眼便一直在跳,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又不知会发生何事。
因此当得知府里人来人往后,这种感觉更堪,以至于,即便明知洛玉书是故意在吊她胃口,也顾不得这些,一心只想知道究竟出了何事。
“是不是你三叔他……”张氏颤声问道:“他出了什么事?”
“祖母放心,不是三叔。”
张氏听到此话如蒙大赦一般,刚撑着手慢慢躺下,可在下一刻重新撑了起来。
“府中的客人是前来吊唁的。”洛玉书云淡风轻的说:“是大伯过世了。”
张氏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
突然,一口鲜血猛地喷出,她抖着手指向洛玉书,“你,是你害死侯爷,你究竟做了什么?我要报官。”
随着话音落下,她一头倒回榻上,昏厥过去。
洛玉书起身让人去请了刘府医。
得知张氏性命无碍后,由春柳陪着回了呦鸣园。
刚一回屋,便吩咐了夏蝉几句。
夏蝉应是出了侯府,径直前往京兆府。
春柳不明所以,洛玉书道:“老太太想要报官,那我成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