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季大头那帮孙子没安好心,他大哥当他们是朋友,他们只当他大哥是傻子。
可恶!
欺负他大哥脑子不好不会反抗,明天上学,他要和他们决一死战!
季二狗忿忿地想。
然而,这样的想法,在看见季大狗身后露出来的青年时,止住了。
“江……江老师?”
季二狗身为槐江公社学校的学生,对老师,天然带着敬畏心,嚣张的气焰一下沉下去。
与他相同,季小妞也局促地站在原地,顿时没有了想要扑自家大哥的冲动。
“嗯。”
江郁浓冲季二狗和季小妞点点头,解释了句:“他头上的伤是被季大头那帮人用石子打的。”
然后看着还愣在原地的兄妹二人,又道:“既然人送到了,那我先回去了。”
上课归上课,私下的江郁浓是个冷淡性子,不太擅长和学生相处,寻思着将人送到就走。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腕就被钳住。
“你要去哪?”
季大狗的手仿佛一块钢铁镣铐,他被扣住,怎么也无法挣脱。
再看季大狗比他高了快一个头的个子,本就极具压迫性,更遑论眼神里全是对他要抛弃自己而去的控诉。
这几乎叫江郁浓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他们认识很久了,是不可分割的恋人。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放……放手……”江郁浓尝试着小幅度挣扎。
他的声音被季二狗嘹亮的嗓门盖住:“妈!爸!大哥被人打了!”
“什么?!”
一道尖利的女声从屋内透出来,紧接着,一个身上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衣衫的圆脸妇女,气势汹汹提着一把菜刀走了出来。
她的身后,还跟一文文弱弱的男人。
妇女虽生了张圆脸,五官却很大气,浓眉大眼的,还生了一张极具标志性的大嘴唇,瞧着很有几分犀利。
反倒是跟在她身后的男子,生得俊秀,举手投足间含蓄内敛,与女人是两个极端。
待看见季大狗头上的伤,女人脸上顿时浮现怒容,手上的菜刀被她舞得虎虎生风:“哪个瘪犊子干的?老娘去砍了他!”
她说着,打量着江郁浓,狐疑问:“是不是你干的?”
江郁浓头一回见妇女这样的,腿肚子不自觉打颤,一时间,竟忘了解释。
倒是季大狗,很及时地护短:“妈,不是他,是季大头他们拿石头打我。”
他说着,委屈地想要扑进马红娟怀里,却想起来自己已经是有媳妇的人了,于是他的头转了个弯,撞进了江郁浓怀里。
“媳妇儿,他们欺负我~”
仿佛被一杵子锤了胸口的江郁浓:……
傻眼的季二狗、季小妞和季田地:……
发出尖锐暴鸣的马红娟:“……啊啊啊臭小子!你叫他什么??!”
……
最终,江郁浓还是被请进了堂屋。
经过他一番舌灿莲花的解释,一家人才搞懂事情的经过。
马红娟拍拍胸脯,好险,还以为他家儿子性变态了呢!原来是误会一场。
不对,既然不是眼前这位江老师教的他说这话,那他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如此荒谬的想法?
想到这,马红娟的心又开始颤了。
“你小子,你跟娘说实话,是谁教你说着,他是你媳……”媳妇两个字,马红娟实在不好意思当着斯斯文文的江老师的面说出口。
她只得小声道:“告诉娘,到底是谁告诉你的,他是你媳妇儿?”
是谁呢?
季大狗用混沌的脑子想了半晌,迟疑地指指自己的脑门,“这里面的东西说的,他是我媳妇,他就是我媳妇!”
“啪!”
马红娟一巴掌扇在他头上,这儿子看来是彻底废了,这个称呼竟然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他怎么敢的?
不怕日后被戳脊梁骨吗?
马红娟想到这,下意识歉意地看了江郁浓一眼,然后咬牙切齿地揪住季大狗的耳朵,“小声些,叫一个男人媳妇难道光彩吗?”
“你不要脸,你老娘还要脸呢!”
怎么就不光彩了呢?
季大狗不懂,他脑袋好晕,耳朵也好疼啊,不想听他娘唠叨。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江郁浓,“媳妇儿,救我……”
江郁浓:……
江郁浓都要对这个称呼免疫了。
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而是站起来道:“既然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季大狗立马不舍道:“媳妇儿别走,我会乖乖听话的。”
江郁浓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抱歉几位,我这么说可能会有些冒昧,但我不得不说,我不是他的媳……妇……季大狗的行为会对我产生特别大的影响,希望二位家长可以好好教教他,下次,我不希望再从他嘴里听见‘媳妇’这两个字。”
被读书人用这么郑重的语气请求,马红娟和季田地两口子都被说得臊得慌。
他们连连保证:“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这死小子,我们会好好教他的。”
“媳……”季大狗不服气,他明明就是他媳妇儿,为啥不能叫?
结果话说一半,就被死死捂住了嘴。
马红娟讪笑看着江郁浓,“时候不早了,江老师你先回去,这小子我一定好好调教,绝对不会让他再对说出这种话……”
“嗯。”
江郁浓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避开季大狗湿漉漉的眼神,决绝地转身离去。
“唔唔……”季大狗被捂着嘴,只能无助地挣扎着。
媳妇儿是不要他了吗?
他觉得好难过好难过,难过得他忍不住鼻头发酸……
“儿啊,你咋哭了?”
马红娟难以置信地放下手,看着直愣愣盯着江郁浓离去方向掉眼泪的壮汉,有些手足无措。
不是,这到底是个啥情况啊?
他儿子跟那江老师不是今天刚认识吗?能有多深的感情,怎么就能掉眼泪了呢?
马红娟人都傻了。
一同傻的,还有季二狗、季小妞和季田地。
妈呀!
这可是铁骨铮铮的季大狗啊!虽然人是痴傻了些,这么多年来却是从没哭过,就连六岁那年脑门上摔了巨大一个口子,把他都给摔傻了,他都没哭过。
马红娟顿时跳了起来:“傻小子,你不会吧?!你不会真把那个江老师当成媳妇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