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廷明冲钱斌怒吼好几声,钱斌被吓的身子一软,直接给赵廷明给跪了下去,但钱斌还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他有些结巴道,“我……我凭什么听你的,你说叫我赌我就赌吗?你是我的谁,我干嘛要听你的,况且我只是实话实说,村长你那么激动作甚,莫不是你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才这样的?”
说到后面,钱斌越说越有底气,反正他有理他怕什么!
钱斌这幅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成功让赵廷明更气了,他一点也不委屈自己,直接挥上一拳往钱斌脸上打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钱斌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深红印子,鼻血落在地上,犹如一朵朵绽放的莲花,钱斌感到鼻子一热,用手一摸,全是鼻血,这一瞬间,钱斌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差点没晕过去。
“血,都是血……”钱斌满脸惊恐的叫喊道,看着赵廷明这发怒的样子他才感到害怕,他大叫一声喊道,“救命啊,村长真的要杀人了,救命啊!”
刘大爷看不过去了,直接凑上去把两人拉开,但是使劲拽了拽,发现怎么也拉不动,他汗颜了一下,看着差不多一个年纪的赵廷明,心里暗暗想道,年纪都差不多,怎么赵廷明就这么强壮,力气那么大,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要太明显了。
见拉不动赵廷明,刘大爷就蹲下来挤在两人中间,站了起来,直接面对赵廷明,把钱斌给挡在身后,刘大爷直接对着赵廷明说道,“唉老赵啊老赵,你这是干啥呀?都多大的人了,咋还对着小辈的人斤斤计较,还动手打人,这传出去多不好。”
赵廷明气的青筋暴起,他指了指钱斌,又指了指我,反问道,“你也不看看这臭崽子说的到底是什么混账话,什么我下达禁令就是独吞隔壁举人杖子那边低价的鸡鸭鹅,为了可以赚大钱。我这辈子清清白白的,什么时候黑心赚过咱们老百姓一分钱?再说了,他喝点马尿胡嘞嘞,瞎说一通,万一真有哪个命苦的吃出事了,谁负责任?要不……我这个村长不当了,给你们干……谁愿意干谁干,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就去找你们,不要来找我哩,我也懒得管村子的这些事情。”
众人都不敢接茬。这个破活,还真没几个人愿意干。受累不讨好,还要面对很多不必要的纠纷和矛盾。岁数大的身体吃不消,年轻的说话没人人。还真就没人敢说别的。
赵廷明一看没人接茬,反而越说越气,他不但指着钱斌骂,还指着那些帮着钱斌说话的人骂,“既然你们那么垂涎隔壁村子的鸡鸭鹅,那行啊,你们就去买,到时候一个个的要是吃出了事,可别一个个的哭爹找娘来求我帮助借钱,真心为你们着想的话一句不听,专门听那些歪话,一个个的是非对错都分不清,用脑子好好想想哩,隔壁举人杖子卖那么低的价钱,是因为你们长的好看呀……脑子都让猪吃了。天上掉馅饼还能砸着你们了?一天天的,没脑子。”
有刘大爷在,钱斌也从赵廷明的手里挣脱开来,他第一时间就是躲在刚才一直帮他说话的李大娘身后,朝着赵廷明喊道,“好话谁不会说哩,谁知道你是不是私心。”
钱斌不插嘴说话还好,他一插嘴,赵廷明又来气,但还好刘大爷眼尖,赶紧凑上去抓住了赵廷明,才让他没跑过去把钱斌给揍一顿。
其他人在旁边劝道,“哎呦村长,你这至于嘛你这,也不是多大的事,你发这么大的火干啥?也不是天塌了……你还跟一个小辈斤斤计较,我看你啊就是小题大做,不过就是吃两个病鸡,我今天还叫那个祥子在举人杖子那边买了几只呢,这哪里有什么事,我看啊你就是自己吓自己。”
钱斌见有人站在自己这边说话,那腰板子挺的老直的了,一副“怎么样,我没说错”的模样看向赵廷明,这可把赵廷明给气的手抖擞,差点没一口气提上来。
村里的其他人也都附和着,但是不敢大声说话。
大家都觉得赵廷明可能就是年纪大了,越来越糊涂了,就像钱斌和李大娘他们说的那样,这鸡瘟能有什么问题了呢,不过就是到时候水放多一点,多煮一会的问题。有一些人别说死的鸡,就是病死的猪牛羊什么的,也吃过。
甚至有人吃过那些病死了的狗肉。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谁是因为吃死肉吃死的。大不了多煮一会……县城里的饺子馆,多数还用的死肉做的呢,进了县城,不也照样吃吗?顶多就是坏肚子,也没啥。现在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些低价卖鸡鸭鹅的时候,大家都有点心动。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岁数大的人,经历过大饥荒的人,知道饿着肚子不好受的感受,那个时候吃没吃的喝没喝的,看见什么野菜榆树皮都能吃一顿,何况现在就是个肉有点小毛病。
“以前,死耗子都吃过,那时候吃不上饭,啥都吃过。不也过来了?”人群里有人低声唠叨着。
说起以前,赵廷明的脸色也缓和下来,因为以前是真的苦,闹大饥荒时,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家里积攒的那些米啊什么的都是放一大锅井水,然后吃稀得不能再稀的稀饭,那个时候他也是正在长个子的时候,吃的多也饿的多,可家里没那么多吃的给他,何况家里还有那么多的弟弟妹妹,他更不可能吃的那么多,于是他只能去外面扒拉野草,看见什么就去上前吃一两口,如果吃的会拉肚子会肚子疼,那他下次就不会去吃了,但如果不会肚子疼,只是单纯会拉肚子,那他就会吃很多,直到把肚子吃撑才作罢甘休,他怕下次饿肚子时就找也找不到什么可以饱腹的食物。
那段日子他很难忘,也忘不了,回到今日,就连赵廷明也不得不感慨一下,时间过的是真快,他都老了。当初他念了大学,念到一半,学校不上课了,要下乡了,乡里缺人,说让他回来当村长,他就听话的回来了。在他那个年纪的人,别人都下乡吃苦去了,他却回来当上了村长,就是一位有出息的人,何况他家里的条件在东台子村里也算得上不错,虽然说没有夸张到那种可以天天吃肉的地步,但能够吃细米,隔几天就吃一次肉,这些都还是可以的,而且子女也对自己孝顺,起码比他那弟弟赵廷绪的几位子女还要孝顺出息就是了,赵廷明对自己还是很满足的。
这人岁数大了,追求的东西就不一样了,赵廷明更想追求的是名誉,是名声,想让更多的人明白自己的好,也想好好的当好这个村长。
毕竟他是村长,与村子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村子好过了他才能好过,村子不好过了他也不好过。
如果这次因为鸡瘟的事,村民吃了太多带有鸡瘟的鸡鸭鹅而出了事,那身为村长的他也是有极大的可能被上面的人问责,他也怕摊事,所以能不出事就是最好,他可不想都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还要被摊上这么一件事而坏了他的名声,赵廷明是不敢赌的,他也怕,所以思来想去,还是下达禁令,严禁村民到举人杖子那边买鸡鸭鹅什么的最好,代价最低,村民们也都能健健康康的。
可当赵廷明看着一群反对他的人,他就一个头两个大,他想过在他下达禁令后会有很多人不同意,但他没想过会有那么多人,还会有那么难搞的刺头子,这让他怎么下手啊?
村民一个个的都是一副无知的蠢样,天真的以为只要将带有鸡瘟的鸡鸭鹅煮久一点就没事,不想浪费一点粮食,甚至还想着是自己想从中获利赚钱,赵廷明都快哭死了,他能图什么,他图的很简单,就是这个村子好好的,不要让他摊上这么多事,也不要坏了他的名声就行。
赵廷明也是到城里瞧过世面的人,也明白越是这样的局面就越是咬口不能放任这些村民不管,否则一旦放任,就会造成很多不可逆的后果,那他这个村长还要不要当了。一辈子名声,也就毁了。
赵廷明再一次耐着性子说道,“大伙听我说,过去闹饥荒的那些事我是一点都不敢忘,那日子实在是太不好过了,天天都吃不饱,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填饱肚子,那是连掉到地上的一粒米都不愿意放过。但是时代不一样了,现在很多孩子们都能吃得饱饭了也有能力养活自己,他们能走出大山,能到外面的世界去瞧瞧世面,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但能支撑他们走的长远的是身体,身体是本钱,也是决定我们能走多远的路,一旦身体受了什么影响,得了什么病,那就别管你有多大的才华和能力,那都是走不远的。对于我们这些上了年龄的人来说也就是可以活的更久,活到那些儿孙都结了婚生了娃,活到我们可以见到小小孙的时候,那才叫幸福嘞,可别什么都没等到,我们就两眼一瞪,双脚一直,就这么躺棺材里,都还没怎么好好的享福,就这样早早的离开这个世界了,那可太不划算了。”
“而你听我一言,等这股风过去了,该咋吃就咋吃。现在不行,我估摸也没多少日子,个把月的就过去了。我也是为了大伙好,这身体一病,再加上我们老了,说不定就会一病不起,从此两眼一闭人就没了。那些上了岁数的,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了你的那些儿女着想,你要是真的走了,你的儿子女儿他们怎么办?你放心得了他们吗?”
刘大爷一听立马“呸呸呸”几声,“老赵,你瞎说什么胡话呢,我跟你说,你可别说这些来咒我,我不就是反对你下达禁令吗?你至于说这些话吗?我跟你说哈,我老刘是绝对可以活到一百岁,活到我孙子结婚,我曾孙出生的那个时候,我还要活更久,我才享福没多久呢,可不要躺棺材里,你别咒我,也少说这种话,我听的可不高兴。”
赵廷明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早就有预料到,但他还是叹气一声,“害!我就知道。”
赵廷明忍不住心里不舒服。岁数大这群人别人不行,那是真嘴硬。越岁数大,他越来事。你要说这个东西不行,他一定有下一句,甭管对不对,他得先把下句说出来。
有时候,就是你要说一加一等于二,他们也能给你讲出来了五七八万的道理。主打的就是一个,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对不对不重要,重要的是犟嘴。
别人干不了的,他们觉得他们岁数大了,倚老卖老,吃的盐比别人吃的饭都多。一个个的说着什么见多识广一类的话,其实这辈子窝窝囊囊,连村里都没出去过,但是就是觉得自己了不起,很有本事。
你要说他们没本事,没能耐,他们觉得你在羞辱他们,要和你对着干。你要说他们对?那出了事,他们跑的比兔子都快。有时候赵廷明都想给这群老家伙一棍子,拿着石头使劲砸他们的嘴,看看他们的嘴到底有多硬。
最气人的就是,他们动不动来一句:我不怕死。
就这点最烦人不过了,不怕死,怎么不去直接自己嘎了自己?这也不怕死,那也不怕死。可是饭是一顿都不少吃,话是一次都不少说。就像去年,村里的老杨头,岁数大了,腿脚不好。他家房顶有点玉米,晒在上边。要下雨了,他想上房顶,大伙就说你别上去,岁数大腿脚差,万一脚底打滑咋整?结果老杨头不听,来了一句我不怕死。最后果不其然,摔下来了,腰摔折了。大伙问他,这次咋样,疼不?用不用上医院。老杨头哭着喊着要去医院,说不去医院就得真死了……
农村的事,就这样。人多事多,很难处理。但是还要耐着性子处理。赵廷明人在其位,不得不干。只好如此。
虽然心里不得劲,还得忍一忍,把这个道理讲通了。要不然,到时候这群人吃出事了,把人抬自己家里,说他这个村长没好好干,到时候,更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