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府租房的电子合同被翻了出来,林霁予记得——
上面有迟绪的手机号码。
她默记下手机号码,在微信的添加好友里输入了这一串数字。
搜索出来的人用了一张海边的风景照作为头像,茫茫海面上,唯角落处有一艘不起眼的船。
看着像是个中老年账号。
微信昵称是一个极其随意的c。
林霁予犹豫一瞬,编辑一条“我是林霁予”的添加好友备注,把信息发了过去。
[c:刚刚不专心,现在来走后门?]
迟绪应该是正在看手机,信息发送过去的第一时间就被通过,第一句话仍然是带着迟绪风格的恶劣。
[林霁予:不是,是想问你,最后的话是不是在帮我。]
工作这些年,林霁予大概知道自己这张脸在人群中的吃香和拉仇恨程度。
客户来谈合作,往往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她,这是好处。
然而当她努力出了作品,获得了认可时,不知内情的旁人给她的评价往往是:长得漂亮果然好处多。
好像她靠着一张脸就能在这一行里呼风唤雨似的,她的作品是否出色,她本人是否优秀都不重要。
可迟绪最后的挤兑仿佛打翻了其余人对她这张脸的无脑信心。
[c:?]
[c:你怕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
[c:你和罗一冰之前不会是字母圈的吧?]
林霁予:……
对话到此结束。
迟绪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三言两语就能让人自闭的混球,连带着想要求证的事也变得真假难猜。
回家时在一楼等了许久的电梯,不论林霁予怎么按电梯键,电梯都卡在b1层不上来。
等到上来的时候,就看见迟绪和她身后的一堆木料。
林霁予估了估自己的身量,确认还能挤上这波电梯,默默站了进去。
迟绪高冷得不行,只剩她们两个人时,她仿佛连多看一眼林霁予的欲望都没有,懒懒靠着电梯边缘,眼皮子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直到电梯一路抵达了二十一楼。
林霁予这才见识到迟绪究竟是怎么以一己之力霸占电梯的。
出电梯就拿一块木板靠在了电梯门上,随后开始往外搬东西,林霁予也帮着搬了一些出去,没过多久,电梯因为无法关上开始发出滴滴滴的报错声。
林霁予下意识看了电梯好几眼,反观迟绪,还在持续把电梯里的东西搬到楼道里,一点要搭理这个电梯的意思都没有。
“电梯……这样报错可以吗?”林霁予其实是想说,这样占着电梯仿佛是有点不道德,然而她性格太软,委婉惯了,一时也说不出更直白的话。
迟绪却听懂了,她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你以为装修的时候,搬家的时候,他们都是怎么弄的?跟你一样,一次次关闭又重新打开电梯门吗?”
“还是说,你为了不耽误人家出行,其实是每次只搬一点点上来,宁可麻烦自己,也不耽误其他人?”
又被迟绪戳中了事实的林霁予:……
迟绪把最后一点东西搬出去,用指纹打开了门锁。
在把东西往里搬的时候,她才说:“你也是装修公司出来的,家家户户都装修,大家都这么做,不用给自己太大心理负担,你动作快点,一次性搬完,还少耽误点时间,东西堆在外面不也是占用了其他人的公共区域?”
林霁予偶尔表现出来畏畏缩缩不自主就“为他人着想”的讨好性子刺到了迟绪的眼。
等到把东西搬完,这人还傻不愣登地站在外面,也不知是被训懵了还是在思考。
迟绪来回拍着手上的灰,走到林霁予跟前,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你怎么老走神?”
“我在想你说的话。”
林霁予是羡慕迟绪的,她深知自己的性格过于软弱,而迟绪仿佛是她的相反面,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是她一直都想成为的模样。
“我想你可能是太拘谨了,其实没必要,东西多,大家都是可以理解的,谁家都会有这么个时候。”
迟绪难得温和,“退一万步,就算我占着这边的电梯,急的人不能从另一边下?走个廊道两米的事,他们不会因为这一件事憋死。”
“再退一万步,被我耽误的人跟你一样认死理,脑子不拐弯,那最多是来骂我一顿,能怎么样呢,他能把我骂死不成?骂不死我下次还敢,气急了拿刀捅我捅死我头七我回来谢他八辈祖宗,保佑他三代风调雨顺事事顺心。”
林霁予:……
“你今天……”林霁予仍是有些呆呆傻傻的。
在迟绪面前,她们之间仿佛是颠倒的,好像……迟绪才是那个会开导人的姐姐。
尽管开导用的是歪理,还是那种极端到了一定程度的歪理。
动不动不是吞安眠药就是要捅死人的。
迟绪的好脾气只有那么些,林霁予讲话吞吞吐吐,没了耐心的迟绪已经在边上抽起来了,“我今天怎么了?太凶了?”
林霁予露出一个柔和的笑:“你今天心情不错。”
迟绪很是不解:“所以?”
林霁予不知迟绪口中的“所以”是个什么意思。
迟绪的没素质再度稳定发挥:“我心情好不好,关你屁事,用你提。”
林霁予:……
“我是想说,你心情不错,讲话温柔了不少。”
然而这个温柔持续不到三秒。
迟绪的“持续”是体现在了她的暴躁上么?
迟绪:“温柔个屁。”
林霁予:……
ok,还是原汁原味的暴躁迟绪。
林霁予用钥匙开了门,打算避开迟绪的火气,迟绪却冷不丁在她身后“喂”了一声。
“怎么了呢?”迟绪冷,林霁予也跟着冷。
不料迟绪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塑料片,“这个是小区门口的门禁钥匙,我丢了一个,补办的时候顺便给你拿了。”
林霁予:……
才支棱起来的态度在这一刻又被瓦解,她道了谢,伸手接过门禁钥匙,默了片刻才开口:“迟绪,有时候你像是在故意欺负我。”
先是讲话温温和和,没多久又气急败坏,等她也跟着一并冷淡客气起来的时候,忽然又散发善意。
“嗯……你有一点敏锐度,但不多。”迟绪倒是承认的痛快,“我不是有时候在欺负你,我是看见你就想拿你撒撒气,毕竟罗一冰说我太多坏话了。”
“勤勤恳恳谈了十年恋爱,继承一点对方的仇恨值也没什么哦?”
林霁予:……
这真是比继承花呗账单还要歹毒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