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绪不气反笑,甚至是哈哈大笑,“你太可爱了林霁予,一个小时内我就回去,吃面条吧,尝尝你做的。”
突如其来的“可爱”让林霁予不知所措,她抠着月亮椅上的把手,有些扭捏,“你别乱说,我不可爱。”
“行行行,你不可爱,记得下面条,先挂了,回去说。”迟绪利索挂断电话,踩了刹车稳稳停在许志斌车后。
许志斌路边临时停车,步行领着迟绪拐进家附近的巷子。
“小绪,这有个位置,你停这吧,我给你在边上指挥。”许志斌敲了敲迟绪的车窗。
迟绪听话点头。
等到车子停好,她从车上下来,许志斌又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迟绪这一声“志斌哥”实难开口,她装出几分大学生还未出茅庐的纯澈,“那我回去了?”
“对,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晚上就不要出来了,你们女生太晚出门不安全。”许志斌顺着迟绪的话往下说。
迟绪弯了下眼,“那是不是你们在家不要出门,晚上就属于我们了?”
这话应对许志斌的理解,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不安全的因素有自知之明到点别出去,那么夜晚的街上不就是自由的天堂。
许志斌:……
“回吧。”他伸了伸手,可迟绪往后躲,一时间伸出的手晾在空中无归处,颇有几分尴尬。
迟绪像是没注意到这份尴尬,和许志斌挥了挥手,“再见。”
然而她回去的方向却不是自己家,而是另一个单元楼。
许志斌在楼下看着楼层的灯一层一层亮起,最后停在了四楼的位置。
这种老校区,一层也就是两户门对门的格局,迟绪不是401就是402,他记下迟绪的地址,又记下迟绪的车牌,最后才开车走。
迟绪藏在4楼再往上的过道中等了二十多分钟,估摸着许志斌差不多该走了,才重新点了支烟慢悠悠下楼,哪知才到四楼就瞥见401的男主人开门。
“你是什么人?”这男主人见迟绪尤为眼生,一栋楼住了那么多年,楼上楼下长什么样常客是什么人,他基本都知道。
迟绪的脸……太陌生了。
这样漂亮的小姑娘,他不会毫无印象。
“我是那边的住户,太久没回来,走错方向了。”迟绪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输错幢数。”
原本几幢都会贴在一单元的楼外侧,然而这个小区实在太旧,牌子早就因为台风不知掉到哪儿去了,迟绪说输错幢数,可以理解。
男主人果然没有起疑心,紧跟在迟绪身后气势汹汹下了楼。
迟绪则是麻溜上了小电车,用最快的速度开回了家。
出电梯时她照旧去走廊那边闻了闻,暗自嘀咕,“林霁予烧饭还真没烟火气。”
不是她嗅觉出问题。
油烟机坏了?
在林霁予开门后,迟绪的第一件事就是拐进去看看油烟机究竟有没有坏。
“坏了你报物业,他们会……”
“我没开。”林霁予脱了围裙,“窗户也没开,所以你在走廊闻不到气味。”
迟绪:……
“我闻什么,你别乱说,我习惯性回家去走廊逛一圈。”
林霁予脾气好,不计较迟绪的嘴硬,可迟绪为了赴约,特意穿了身“正常见人”的衣服,这点叫她很不舒服。
“迟绪,怎么没穿你的花衬衫和格子裤。”林霁予面无表情给迟绪捞了面,汤头是靳城这边总用的三鲜,鲜虾、贝类,鳗鱼干,还有点晒干后的黄花菜。
她发现迟绪对海鲜情有独钟。
“我要见人我穿那些做什么?”迟绪戴了隔热手套,从林霁予手中把面接过去端到桌上,“有醋吗?”
吃面不加醋,人生没快乐。
迟绪理直气壮,林霁予不爽加倍,她从橱柜里拿了醋,重重拍在迟绪跟前,“我不是人?”
迟绪才想把醋瓶子拧开往里倒的时候,林霁予闷声不吭替她,一股脑倒了下去。
迟绪:……
“不容易,窝囊表姐居然发起火来这么凶。”手按在了林霁予的手腕上,阻止她继续毁面,“再倒我可就不吃了。”
林霁予:……
她紧急收手,拿着醋瓶子回去,整理东西的动静哐哐作响。
迟绪却跟没听见似的,安安静静吃了小部分挂面,倒是汤头里的配菜她几乎没挑,吃了大半。
把剩下的端回去厨房的洗碗池边上放着,林霁予还在那发泄似的收拾,迟绪饶有兴致地瞧她气得抿紧唇,一言不发的模样,喂了一声。
“喂什么,我没有名字吗?”看出来了,林霁予处在不爽爆炸的时候。
“林霁予,你过来下。”迟绪噙着笑意冲林霁予开口。
林霁予动作一顿,把抹布放下,迈了两步走到迟绪跟前。
迟绪显然是打扮过的,脱了大衣,白衬衫外面是一件卡其色的针织开衫,下半身穿了条宽松仔裤,连带着头发都是烫锅的微卷,不是平日随便扎随便放的随意状态。
林霁予闭了闭目,只觉今晚的郁闷情绪过于汹涌,她压了压情绪,“什么事?”
“再过来点。”迟绪冲林霁予勾了勾手指,林霁予目测有一米七几,而她是个小洋芋,彼此差了十来公分,还真是……
林霁予依言,弯了弯腰,面上依旧挂满寒霜。
迟绪的双手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环了上来,在她试图直起身子时,这人用了几分力,不叫她站直。
林霁予才压下去的火气也上来了,单手圈住迟绪的腰,“迟绪,不要总是欺负我,我也会生气。”
“是么?原本还想哄哄你的。”上一秒还笑吟吟的迟绪变脸更快,在林霁予的话音都还没落下时,沉了脸,将林霁予推开,“那你滚吧。”
她转身拉开厨房的门,当着林霁予的面,抽了桌面上的湿纸巾擦拭那双碰过林霁予的手。
在迟绪消失时,林霁予像是被人下了定身术。
她留在原地,下意识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听,想听听迟绪家的门被拉开再被关上的声音。
然而没有。
静悄悄的,在时针走了小半格的时候,还是没有。
林霁予拉开门,想去走廊上找迟绪,然而走廊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迟绪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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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猛禽一路疾驰,一个小时开到了靳城乡下。
孤独矗立的寺庙,狭窄的路。
迟绪提着酒和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在小路上拐了半个多小时,走到一处坟前。
那瓶酒被孤零零放在了碑前,她却转身走到了不远处的小土包附近,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摞摞的纸钱,沉默的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