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满月宴
“哇~~~~”一声嘹亮的啼鸣冲破了黎明前的黑暗，令苦守在产房外一夜的仲青终于浑身一软，瘫下身来。
而顾韬晦却异常激动地喊了起来：“哇，这小子是属公鸡的吗？这么准时来报晓？”
仲青就像自己生了个儿子一样，身子软得都没有精神跟顾韬晦斗嘴。
过了一会儿，就见护士抱着一个包得严严实实布包出来，只露出一脸婴儿的小脸，他皱巴巴的一团，脸上红得像没有皮肤一样，护士说：“男孩，6斤6两，顺产，爸爸在哪儿？”
仲青看见了儿子这张脸，惊吓得差点把他打翻在地，说：“怎么长这样？这是人还是猴啊？”
护士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新生儿都这样，你看他，多漂亮啊，小嘴、小鼻子、眉毛、头发，跟妈妈一模一样。”
这是在，硬夸？
仲青都有点怀疑人生了，但体内的顾韬晦却清醒地催促他：“快！接过来抱一下，挨着他你就有感觉了。”
仲青迟疑地接过来，没感觉，就是一团布料。他面无表情地问护士：“我可以进去看我老婆吗？”
护士说：“马上推出来了。”
说话间，就看见像是水中捞出来的卫曦被推了出来，看见他还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仲青就扑上去握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你没事吧？要吃点什么吗？”
卫曦摇头，示意护士把孩子还给她，然后抱着说：“总算出来了，天哪，我以为我要生死了。”
说完就睡了过去，护士淡定地摸了她的颈部一会，说：“没事，累了，睡着了，推回病房吧。”
儿子则被接到新生儿隔离房里，要过两天才能取出来，现在只能隔着玻璃看他睡觉。
天亮之后，接到消息的於知行和冯世琳，还有卫建良卫妈妈才赶过来，看见卫曦还在睡觉，就赶着去看孙子。护士还算好，把小老头抱了出来。小老头是仲青私下给儿子取的称呼，只有顾韬晦听得见。
顾韬晦骂他：“没见你这么不待见自己儿子的人，是生了个敌人出来吗？”
仲青说：“不是敌人，但也算不上朋友吧？”
顾韬晦说：“你记住，这话我将来会告诉卫曦的。”
冯世琳看着孙子，开心地说：“小子能睡，身体肯定好。长得也比仲青刚生出来的时候漂亮多了。”
仲青总算明白什么叫隔代亲了，完全是不顾事实，颠倒黑白了。
但是，就连於知行都搜索了好听的话来夸，说：“是好看，像我们於家的种。”
卫爸爸说：“我怎么觉得长得像卫曦呢？”
卫妈妈赶紧在中间架起一道防火墙，说：“两个都像，小孩都这样，两边都挂像，你看，上半边脸像卫曦，下半边脸像仲青。”
这样指鹿为马的逻辑，居然也得到了四个老人的赞同。
然后小家伙突然就打了个喷嚏，把几个人都吓到了，赶紧让护士抱回房间去，怕着凉了。护士还见惯不惊地说：“没事，可能就是鼻子痒了。”
顾韬晦见缝插针地问：“你打算给儿子取个什么名字？”
仲青说：“按字辈取的话，中间那个字是世，另外一个字你来想吧，你古文底子好。”
顾韬晦说：“那你要帮我去翻一下字典。”
仲青抱怨说：“我现在哪里得空？等他长大后再说吧，不着急，反正猴子这个名字可以接着用。”
顾韬晦说：“这是亲爹说的话吗？”
接下来仲青就遭遇着朋友们一波又一波的朝贺，接待工作累得他都想躺床上坐月子了。这一个月吃得也很好，搭着卫曦一起吃，结果卫曦没有催肥，他反而肉眼可见地珠圆玉润起来。
以至于一个月之后看到越青，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互相看到了对方身材走样，同时也看到了对方满足而慵懒的眼神。
是的，连眼神都变胖了。
越青是来喝小孩子的满月酒的，之前为什么不来，是因为遭遇到了史无前例的孕吐，比卫曦严重多了。而越青越吐林伟豪越高兴，因为按照卫曦的观点，吐得越凶生儿子的可能性就越大。越青都没有力气去骂他，因为短短的不吐的时间里，她要干的事情太多了，实在没有骂人的档期。
刚好，满月酒到的时候，她止吐了。
满月酒来了很多人，都是自发组织的，仲青一个都没请，他其实都忘记了还有满月这件事情。好在卫曦记得，因为她也数着可以下床的日子。
满月那天，亲朋好友济济一堂，卫曦抱着儿子出来，像安格尔画下的圣母抱着耶酥出场。
“儿子已经不那么老了，”仲青欣慰地想，“但还是很像一只猴子。”
顾韬晦忍不住骂街：“你个宝器，不会说话就爬远点。”
卫曦似乎听到了仲青的心声，恨了他一眼，然后把儿子递给冯世琳，让他们像击鼓传花一样往下递。每个人看到这个小人儿都惊叹一声，不吝赞美之辞。
冯世琳把孩子交给於知行的时候，他没接，把身子侧开了一点，大概是觉得冯世琳就代表了他，他一辈子没有抱过刚出生的婴儿，不希望晚节不保。
但於知行兴趣还是浓的，用手指戳了戳孙子的嘴巴，大概希望对方会舔一舔吧，这就是他最擅长的逗小孩手段，蘸点酒，然后递到孩子嘴边。
还来了三个小朋友，高子涵，於世宬，和卫东的女儿卫思琦。高子涵对于刚生出来的小人儿已经很有经验了，她对用崇拜眼神看着自己的於世宬说：“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比他还要小，只一卡长。”她说着用一只手的拇指和中指之间的最长距离比划了一下，下结论道：“像一个耗子一样。”
於世宬望着包袱里的小人儿问道：“他以后要叫我哥哥吗？”
卫曦肯定地点点头，於世宬就开心地看了高子涵一眼，不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高子涵说：“他也会叫我姐姐。”
於世宬说：“但不会叫你哥哥。”
卫思琦突然插进来说：“我也是姐姐。”
卫曦弯腰抱起卫思琦，说：“我们琦琦真聪明，你也是姐姐。”
林伟豪接过孩子的时候，还专门抱着在越青肚子上蹭了蹭，说沾一些福气。冯世琳就关心地拉着越青问：“你还在吐吗？”
越青摇头说：“没有了，不然怎么敢出门？”
冯世琳说：“阿弥陀佛，你们一个个都这样，怀个孕跟生场大病一样，真是生活越好越金贵。”
卫妈妈笑着说：“可不是，还好现在只生一个，不然我们都受不了。”
卫曦逮着个机会悄悄问越青：“林伟豪这么想要儿子，如果你真的生了个女儿，他会叫你再生吗？”
越青清汤寡水地说：“他爱生自己去生，我反正响应政府号召只要一个。还好没去台湾，不然肯定由不得我。但是在这里，国家还可以帮我挡一挡。”
卫曦笑着说：“那你就不怕他另娶？”
越青冷笑道：“如果真是因为这件事而要分手的话，那这个男人也不值得珍惜了。我希望他能在你父母面前硬气一回，不要把压力放在我一个人身上。其实有时候我自己心头暗暗假设，还不如真的生个女儿，倒是可以试一试他心里究竟当我是个什么。生育机器吗？”
卫曦说：“千万不要这么想，人性是经不起试验的。”
又说：“不过你这样想，我也放心了。就怕你真的生了女儿，被他们家嫌弃。”
越青叹了口气说：“不到万不得已，谁又真的做这种破釜沉舟的计划呢？所以还是许愿生个儿子吧，这样生活不至于那么坎坷。”
刘成德并没有现身，但他送了礼过来，至于为什么不来，大家心照不宣。
文向武倒是来了，整个酒席上，数他闹得最欢，还说：“你们都不要跟我抢，仲青儿子这个下线我是要定了，等着他以后给我赚钱养老呢！”
仲青还没说什么，卫曦就直接呸了他一嘴，说：“想要儿子，自己去生，生一百个下线都无所谓。”
罗珠也来了，做了一个香包挂在儿子的脖子上，对卫曦说：“里面有一段咒语，我诵了一百天的经，可保他一年平安。不用挂着，放兜里也行。”
卫曦连忙道谢，说也奇怪，小婴儿这时突然醒了，睁着眼睛好奇地看了看周围，然后又似乎很嫌弃地把眼睛闭上了。
卫曦就笑着对罗珠说：“你看，他知道是你，才睁开眼看一下的。”
罗珠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他是有佛缘的。”
仲青在旁边听了，打断罗珠的话头：“不准乱说，他没佛缘，只有红尘缘。”
罗珠翻了一个白眼，说：“又不是你说了算。”
伯青突然问：“名字取了吗？”
仲青回答说：“还没有呢，但还是会叫於世什么，最后那个字现在还没定。”
酒宴就定在一心楼，音乐一直循环地在放周华健的《亲亲我的宝贝》：“亲亲呀我的宝贝，我要越过高山，寻找那已失踪的太阳，寻找那已失踪的月亮。”
因为是主场，仲青的几个师兄都在场。师兄们没要仲青动手，开玩笑说现在仲青是名人，手很值钱的，不能轻易动用。几个师叔每人贡献一个名菜，为小侄儿祈福。
师父也来了，於知行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个从年轻喝到老的朋友，再加上卫建良这个亲家，根本不用动员，师父直接把徒弟亲手酿的孝敬自己的粮食酒抬出来，一副牢底坐穿的架式。
仲青有点担心师父，悄悄对於知行说：“你少喝点，师父上个月才去医院看了，脑梗，医生让他少喝酒。”
於知行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仲青还是不放心，又去对冯世琳说：“妈你管一下爸，不要让他灌师父的酒。”
冯世琳答应了，说：“没事，我心头有数。”
伯青挨着仲青坐，酒过三巡之后，才问他：“听说你要开一家宫廷菜馆？”
仲青说：“对啊，现在正在看地方。”
伯青说：“你忙得过来吗？摊子扯那么大。”
仲青说：“你不知道，这个市场你不去占领，别人做了，到时候你洗锅水都抢不到一碗。”
但伯青忧心忡忡地说：“但你一个穷人家庭出身，懂得起宫廷菜吗？”
仲青看了他一眼，确定他并不是在讽刺打击自己，才说：“学呗，谁天生就会呢？”
顾韬晦最见不得谁质疑他的宫廷菜馆，所以听到伯青的话，肺都要气炸了，当然炸的还是仲青的肺。他说：“你这哥是不是见不得你好啊？把他的风头抢光了吗？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
仲青说：“你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单纯地怕我亏钱。”
顾韬晦说：“又不是亏的他的钱。”
仲青嘿嘿嘿暗笑，说：“也许他潜意识里就是这样想的。”
顾韬晦说：“现在满月酒也喝了，你该忙正经事了吧？”
仲青点头说：“是的，现在年底了，正是有一些店想转让出来的黄金时期，到处去看看，希望能捡个漏。”
上次隋心推荐的几个地方仲青还没有看完，准备一有空就再去看看。装修设计这一块，他还是打算交给隋心，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接下来的几天，仲青都在看地方。也许以前的运气用完了，这次开店从开始就不顺，地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也可能是自己眼光高了，对地段就变得特别挑剔。
最近一心楼的生意还特别好，毕竟电视转播的红利还没有吃完，慕名而来的人还在排队。仲青作为新晋名厨，怎么也每天要亮一亮相，供大家瞻仰，所以仲青还偷不了闲。
各种事情纷至沓来，正乱糟糟理不出头绪的时候，仲青接到了朱婷婷的电话。
朱婷婷在电话里没有寒暄，干净利落地说：“我们主任要我做一期你的专访，锦沙本地名人系列，你作为餐饮界目前最当红的炸子鸡，首当其冲。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看你哪个时间有空？”
仲青如同被点了哑穴，顿时傻站在那里，如泥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