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红颜劫
最后采访就约在了一心楼。
那日朱婷婷穿了一身驼色的羊毛呢套裙，既有职场的干练，又有青春的活力，眼睛真愣愣地盯着仲青提问题。
仲青就只有眼观鼻，鼻观心。
心观顾韬晦。
因为顾韬晦一直在底下啧啧啧讨人嫌，仲青顾得了回答朱婷婷的问题，就顾不了这个老男人私下里的吐槽，应付得很是吃力。
而朱婷婷的感觉则是，仲青一直有点心不在焉。
朱婷婷说：“最先认识你是给你师父做宣传，目的就是回击刘文兵当时的不实之词。所以我倒是对你们师徒之间的这段恩怨感兴趣，分道扬镳并不奇怪，但反目成仇却不多见，为什么会这样？而且，我看你师父对刘文兵还是口下留德，你如何评价？”
仲青说：“当时我师父香如故的老板毁约离开，应该是最艰难的时刻，刘文兵不仅不支持，反而背刺师父一刀，留在了香如故接替师父的位子。师父心肠软，重感情，不计较，我们作徒弟的也不好多说什么。人各有志，留下和离开，都是自己的选择。只是，他后来跟我们有了竞争关系，在业内口碑不好，才铤而走险，栽赃师父，想为自己洗白，这才彻底把我惹毛了的。”
朱婷婷说：“但我看他这次主动示好，是不是有所悔悟？”
仲青恨恨地说：“狗改不了吃屎！”
朱婷婷问：“那你打算怎么对他呢？现在你名气更大了，可以做的事情更多了。”
仲青惘然地说：“我听师父的，但师父不让我计较这些，说他也有难处，得饶人且饶人吧。”
朱婷婷就微笑道：“范师傅还是胸襟开阔，你会不服气吗？”
仲青说：“我说了，我什么感觉不重要，本来也是为我师父鸣不平，师父不计较，我当然也不会扭住不放。”
朱婷婷笑着调侃：“我发现你拿了冠军之后人变得四平八稳了很多，是有了偶像思维吗？”
仲青说：“哪里，是年纪大了，自然就看开了。”
朱婷婷突然就关了录音机，说：“我们随便聊聊天吧，我发觉你一进入采访状态就一本正经的，一点也不好玩。”
顾韬晦说：“来了。”
仲青不理他，但是理朱婷婷，说：“聊什么呢？除了工作，我什么都不会。”
朱婷婷说：“听说你生了个儿子，恭喜恭喜。”
仲青闻言喜笑颜开，说：“谢谢！有时间来家里耍。”
朱婷婷似笑非笑地说：“你真心邀请吗？”
仲青诧异道：“不然呢？我们也算是因工作而结识的朋友了。”
朱婷婷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说：“是吗？”
顾韬晦又在啧啧啧了。
仲青趁着这个当口骂他：“你啧什么？她这个样子，又不是我要她做的。你这样，倒显得我多理亏似的。”
顾韬晦说：“你自己心虚，算了，你就是个菜鸟，天生就会被女人吃定的。要不你放开身体控制权，我来应付她？”
仲青说：“你就做梦吧。到时候你摆一堆烂摊子，拍屁股走人，还要我来给你擦屁股。”
顾韬晦顶他：“是擦你自己的屁股。”
朱婷婷发现仲青沉默不语，但明显神游开外，也有点不明究里，只好等他神魂归位。
于是，冷场了一阵之后，仲青才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今天要不在我们餐厅吃顿便饭？”
朱婷婷就笑道：“有好便？”
仲青满头冷汗直冒，真想退位让贤，撂挑子不干了。
晚间吃饭，仲青把文向武和罗珠都叫来作陪，也有让文向武搅局的意思。果然，美女杀手文向武，又恢复了十几年前的水平。
他把头发一甩，玉树临风地对朱婷婷说：“朱大记者莅临本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本店的镇店之宝？”
朱婷婷笑问：“镇店之宝不是於仲青吗？”
文向武的油腻招之即来：“嗨！如果镇店之宝是人，也还轮不到他。我旁边的罗珠师傅，才是国家授予证书的店宝。不过，我说的镇店之宝是物品，不是人。”
朱婷婷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那是什么？”
文向武说：“你猜？”
朱婷婷兴味索然，说：“要说就说，没兴趣猜。”
文向武只好尴尬地接着往下侃：“就是仲青的琢玉刀了。这次仲青拿冠军，此刀功不可没。”
朱婷婷也似乎想起什么：“我一直想问什么什么，一直忘记，就是那把刀。有一场比赛你耍刀的样子很帅，当时我就想问你，后来就忘了。这刀什么来历？”
仲青还没答，文向武又抢答了：“这宝刀也算来历不凡了，天上的精灵坠落凡间，偶然被仲青遇见，于是天雷勾动地火，成就一段传奇。”
朱婷婷咳了一声：“说人话！”
文向武就说：“其实就是仲青找到一块古代的琢玉钢，亲自打造成自己的刀。”
朱婷婷看向仲青，问：“是真的吗？”
仲青说：“是真的，也是运气好，在一户农家人那里，说是祖上传下来的铁疙瘩，被我花高价买了，就近锻造出来。前后花了好几个月。”
文向武说：“当时拿回来，师父就说仲青捡到宝了，这刀估计全中国就这一把。就叫他要好好练，不然刀就不开刃。说起来，人择刀，刀也择人。”
朱婷婷笑着说：“这么神？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文向武被架在高台上下不来，只好硬头皮继续瞎扯：“你别不信，我拿来给你看，什么叫做削铁如泥，什么叫吹毛即断。”
作势就要去厨房拿刀，仲青急忙把他拉住，问朱婷婷：“你真要看吗？刀是凶器，美女不适合看。”
朱婷婷笑道：“我不是美女，我想看。”
文向武又开始油腔滑调了：“你不是美女？那世界上就没有美女了。我去拿来给你看，仲青不要小气，看看又不掉块肉。”
仲青只得任由他去厨房把刀拿来。文向武拿来之后，当场演绎，说：“美女头发就算了，比较珍贵，我用我的头发吧。”说完就扯下两根头发来，放在刀口处，轻轻一吹，头发就断了。
朱婷婷拍手道：“的确神奇，但算不上独一无二。这样的把戏，卖刀的人都会几手。”
文向武说：“其实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看用的人了。比如说雕花，你不要看这刀五大三粗的样子，一样可以做细活。但如果要雕花的话，我就不行了，还行仲青来。”
仲青就啐他：“你耍猴吗？不说话没有人当你哑巴。”
朱婷婷就兴致勃勃地说：“我相信小於师傅的手艺，上次比赛看得够多的了。就是不知有没有保留节目可以让我开开眼？”
仲青看着朱婷婷殷切的眼神，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就四下看了看，说：“要不，我给你示范一段削火柴吧。”
说完就找了一根火柴过来，然后把火柴立住，用刀刃往下一拉，一根火柴被剖成了两半。这当然不算什么，但是，随着逐渐地往下剖，四分之一，八分之一，十六分之一，难度越来越大。后来，真的剖到了肉眼难辨的程度。
朱婷婷问：“总共可以分成多少根？”
仲青笑着说：“1024根。”
朱婷婷赞叹道：“天哪，你可以去申请吉尼斯世界记录了。”
不等仲青回答，又说：“的确是真功夫了，不冤枉，拿这个冠军，一点都不冤枉。我可以把这段写进采访稿中吗？”
仲青想了想，说：“随便你，我无所谓，反正是真实的。只是，读者质疑你们，会不会要我现场验证？”
朱婷婷说：“现场验证不是对你再次宣传吗？这么好的广告效果，不做白不做啊。”
仲青想了想，还没回答，顾韬晦就迫不及待地说：“干啊，我们不是要开宫廷菜馆吗？千载难逢的宣传机会。”
于是仲青就矜持地点了点头。
朱婷婷说：“我现在理解到的是，再好的刀，也要被对的人来用，不然，它最多就是让一根头发断成两截。”说完，含蓄地看了文向武一眼。
文向武就用挑衅的眼神回看她：“你信不信我可以把头发从中间剖开？”
朱婷婷笑着说：“我不信。”
一周之后，朱婷婷做的专访刊登在了晚报上，整整一个版的版面，也算是大手笔了。还配上了仲青大幅度的特写，照片巧妙地回避了仲青的发福的身体，反而让他显出一股成熟的风度。
卫曦拿着这张报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这篇报道写得好，有细节，有观点，粗中有细，以小见大，这个记者，朱婷婷，是个美女吧？”
仲青就讨好地对她说：“我以前给你汇报过的，就是当年我们花钱请晚报的沈哥来宣传我师父，当时就是这个朱婷婷来做的专访。”
卫曦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问：“她现在是你的御用写稿了吗？”
仲青纠正说：“什么御用，我哪里当得起？人家是晚报的大记者，为专题才来采访一下我，平时我想烧香都找不到庙门。”
卫曦就懒得再逗他，把儿子抱过来，说：“算了，你现在是名人，自有蝴蝶围着你来采蜜。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天天守着你，有这个时间，我还要守着我们的儿子呢。是不是？小宝贝？”
突然觉得应该给自己儿子取个名字，不然每次都小宝贝地叫，都不知道是在叫谁。于是她问仲青：“儿子的名字，你有想好吗？要不先想一个小名？”
仲青大言不惭地说：“大名还在查字典，小名倒是可以随便想一个。他是属狗的，叫小汪汪？”
卫曦骂他：“胡说八道！你唤狗呢。要不，就叫弟弟吧。我一直想有个弟弟。”
仲青也说好：“我有三个妹妹，也一直缺个弟弟，就这样吧。”
同时催促顾韬晦：“大名想好了没？你在写论文啊？”
顾韬晦说：“伯青的儿子叫於世宬，不如他叫於世安吧，都是同一个偏旁，跟成宬相呼应。”
仲青说好，就把这个名字讲给卫曦听，卫曦想了想，也觉得寓意挺好的。就举着儿子说：“那就叫於世安吧。安安？也挺好听的，但弟弟我也要叫。”
仲青说：“随便你，儿子本来就是生下来给你耍的。”
过了两天，罗珠来见仲青，直接就问他：“你最近练功没有？”
仲青莫名其妙：“练啊，每天都练，而且最近卫曦带着儿子住娘家，我每天一个人在家更好练。”
罗珠问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跟以前不同的感觉？”
仲青想了想，说：“说起来，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你这么一提，又好像有一点不一样。你要不自己进去看一看？”
罗珠说：“好的，晚上我跟你一起入定。”
于是，仲青晚上就没回家，两个人都待在办公室里入定。
进入识海之后，仲青一个人的意识在这个世界游走，顾韬晦则躲在了某个角落。这个时候，仲青的意识里突兀地感应到了另外一段意识，是罗珠，他没有形体，只能用意识跟仲青交流。
罗珠说：“有点不一样，你跟我来。”
仲青于是跟着他，一直飘浮在半空中，如同行走在茫茫大海上。在识海中没有时间的概念，可以是很长，也可以是很短，总之罗珠的意识猛地停在了一处地方，仲青也随之看过去。
一小点绿意出现在眼前，但是并不稳定，不断地游动而且呈现不同的形态，仲青欣喜地问：“这是什么？”
罗珠说：“你的内府，逐渐在成形，以后你每次进来，都要到这个地方来，它慢慢会拥有固定的形态，也许是一个房间，也许是一座高楼，也许是一只动物，看它最终是以什么样的形态固定下来。”
仲青问：“有什么用吗？”
罗珠说：“你练功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的内府逐渐完善，升级，随着它的成长，你的能力会越来越强大。”
仲青又问：“我只需要每天按时练功就可以了吗？还要不要服用什么辅助的药丸？”
罗珠说：“需要，但我师父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你。他最近要来锦沙，说是有重要的东西要给你，让我先来探探你的虚实，看还有没有要的东西。”
仲青欢呼一声：“太好了，塔多师傅终于想起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