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日御花园正值初夏,百花齐放引来彩蝶翩翩,它们流连花丛之间,高低翻飞,像在舞蹈一般,令人赏心悦目,可突然一个清脆的巴掌声硬生生打乱了它们舞蹈的步伐,慌乱之中它们四散离去。
但我不能走。
被甩了一个巴掌的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宜安公主,北帝唯一的公主,这也意味着她最为得宠。
“什么天下第一才女,什么帝星帝运,居然将我画的这般胖!”宜安恼火的将我画的画撕碎在地,想也不想抬手又是两巴掌,落在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可更让我觉得火辣的是周围看戏者的视线。
“你简直是欺人太甚!”我上前一步,我个子高,宜安被迫仰头看我。
“怎么,你想还手?”宜安挑衅的看着我,“你用哪只手打我,我就砍了你哪只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但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宜安用胖胖的手指戳着我的胸膛,一字一句的重复:“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跟着怒斥:“还不把地上的碎纸捡起来,若我踩到岂不是脏了我的鞋子?”
那一瞬间,我觉得宜安戳的不是我的胸膛,而是我的脊梁骨,她踩着的不只是碎纸,还是我的尊严。
我涨红了脸站在原地,抿着唇看着地上的碎纸没有动,直到宜安一个眼神示意,有宫女上前一把将我推倒在地。
“碎纸捡起来要扔掉,扔哪里我才不会踩到呢?”宜安悠然地坐了下来,捏了颗葡萄塞进嘴里,突然眼睛一亮对我说,“要不你吃掉吧!”
我愣住了,宜安身为公主,身边有无数太傅教导她为人处世,理应知书达理,可她居然是这般不将人当人的公主,可笑。
可只有我这么觉得,她的宫女们只是顺从地一味将碎纸往我嘴里塞,画纸混着油彩的味道堵在我的喉咙口,恶心得我反胃想吐,可嘴巴却被宫女死死地捂着,我吐不出来,眼泪先一步流了出来。
许是看我可怜,一个小公公替我说了话:“公主,她毕竟是来安定凤啸的。”
此话一出,宜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笑话:“安定凤啸?她的三个妹妹还算是,她不过是从乡下被接到宫里来锦衣玉食罢了的,她有这个本事和秦老二一样去打仗吗?她不过是个只会动动嘴皮子的废物!”
说完一脚踹向我的心口,我避无可避倒在地上,不知自己到底是为了这番话流泪还是因为这一脚实在太痛了,痛从皮肉渗进血管再到骨髓,让我刻骨铭心。
原来那些每日翻阅兵书而成的一条条计策在这些人眼里远比不上她们真刀真枪般有用,可若没有我,这仗该如何打呢!
宜安站了起来,高高在上地看着我:“你记住,你不过是颗棋子,不要妄想一些有的没的,皇位是我皇兄的。”
我笑了,可依旧泪流不止,她做这些原来不过是看我为北帝批奏折,她怕我抢了她皇兄的位置。
有权有势就是好,发脾气痛的也是其他人。
说完,她就从我身上踩了过去,走了,那个为我说话的小公公怜惜地看了我最后一眼。
是最后一眼,因为第二日他的尸体就在静春湖捞了上来。
我亲眼所见。
在京都的日子,我不过是表面光鲜,心里却是伤痕累累。
我要疯了,我想回家!
我给父亲去信,希望他接我回家,可是他却回信告诉我,他拜托了秦不茴——也就是你,为我求情。
也好,你战功赫赫,你说的话定然是有分量的,我想届时你告诉北帝三国围剿之时,是我为她出谋划策,我的地位一定会有所改变,宜安定不能明里暗里挤兑我了。
可我就这样一日盼一日,一月等一月,我都没能等到你的求情信,而是等到了一个和我一样的可怜人。
他也是皇子,可却和狗一样被其他皇子围在一起拳打脚踢。
他们挤兑我尚且有个怕我功高盖主的理由,可打他却是毫无理由的发泄。
是我出面制止了他们,宜安不在,他们看到我有些犹豫,我就冲他们笑了笑,用我最漂亮的姿势。
我知道他们心动了。
等他们走后,我搀扶起还傻坐在地上的皇子,问他叫什么名字。
“我叫北宁远,你呢?”
“原来是宁远哥哥啊,我叫秦落芸。”我冲他莞尔一笑。
在他痴傻的眸里我看见了自己的脸,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一个计划从我心底渐渐成形。
我为什么要靠你活下去?明明我更聪明,更沉稳,更果决,也……更狠心。
天下人敬仰北帝,殊不知是我为其批阅奏折,稳定民心,他们崇拜你,也不知我的能力远胜于你。
我要让天下人统统记住我秦落芸的名字!
那么北宁远就是我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我要他替我颠覆了这北氏皇权。
在我的筹谋之下,北宁远真的弑父杀兄,坐上了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我们这一对总是被欺凌的伴侣终于站在了他人不可企及的巅峰。
我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只不过这次却是借了北宁远的名字,不过没关系很快北宁远这个名字也会消失在史书之上。
不过我第一件事是去找宜安,她欠我的自然要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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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兰殿。
我看着眼前一盆幽香四溢的栀子,拿起一边的金剪刀咔嚓一下剪掉了旁边多余的枝叶,边上的侍卫也随之砍下了一个宫女的脑袋。
见侍卫对一个娃娃脸的宫女拔剑相向,跪在地上的宜安终于是忍不住出声了:“秦落芸,我知你今日为何来寻我,不过是因为我儿时和你开了几次玩笑罢了,可花容不过前几个月刚来我香兰殿,你何必苦苦相逼,放旁人离去为自己积点阴德吧!”
我一挑眉,忽略她后半句话:“玩笑?公主觉得那些只是玩笑?”
宜安跪在地上,挺直了脊梁看着我:“我向你道歉可以吗?”
我拿着剪刀施施然站起来,在经过侍卫的时候一挥手,侍卫会意,花容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秦落芸,你个疯子!”宜安怒喊,“你三个妹妹为国家奔劳,你在京都锦衣玉食也就罢了,你还做出如此行径,你们真的是亲姐妹吗?”
还真被这猪脑袋猜对了,爹不小心说漏了嘴,她们三个不过是收养来的罢了。
见我不说话,宜安继续骂:“秦不茴是帝星我承认,你不过是个灾星罢了!谁不知道凤啸的国门是秦不茴用命守住的,而你呢,色诱北宁远造反,呵,秦落芸我告诉你,以色待人,色衰而爱弛,你必……败……”
宜安重重倒下,而那把金剪刀就插在她怎么也不肯为我弯下腰的脊梁上,顷刻后香消玉殒。
“这是你欠我的。”
“所有欠我的我都要一一讨还。”
“置我生死于不顾,享尽世间美名的秦不茴,就是下一个。”
不肯向我低头的宜安被我杀死了,但我没想到我会亲手杀死北宁远,那个身为皇上愿和我共分天下的人。
他死在了他太爱我,死在了我懦弱地逃避了这份爱。
我将毒药混在我为他准备的吃食里一次次亲手喂他,他一次次甘之如饴。
要知道因为皇上的吃食必是有人先试毒的,只有我亲手做亲手喂的,不需要。
不过有些时候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我会心虚的觉得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可他每次都乖乖地吃完了掺着毒药的粥,还会牵着我的手和我说:“只要是你为我做的,都好吃。”
我没想到最开始必死的棋动摇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