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开海！
这时，一位两鬓斑白、身形佝偻的士绅微微颤着步子站了出来，脸上满是忧虑。
他整了整衣衫，小心翼翼地拱手作揖，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陛下，臣斗胆进言。这开海之举，虽看似前景广阔，商机无限，可其中的危害也不容小觑啊。”
“海上贸易，风浪无常，海盗横行，此乃一险；再者，与海外诸国交往，人心难测，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纷争。臣更担忧的是，陛下推行新政，政策变化频繁，臣等唯恐陛下朝令夕改。”
“我等若贸然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一旦政策有变，必将血本无归，还望陛下三思啊。”
士绅的这番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院内激起了一阵涟漪，其他士绅纷纷点头。
朱权微微皱眉，深邃的目光扫视着下方的众人，而后缓缓站起身来。
朱权目光坚定地看着那位进言的士绅，昂着头，声音洪亮道：“朕明白你们心中的担忧，但朕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只要朕当一天皇帝，开海之事就绝不动摇！”
“至于你说的风险二字！”
“做什么事情没有风险？若是没有风险，又何来机遇？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哪个不是在风险中拼搏前行？”
“朕在此向你们保证，开海乃是国策，朝廷会组建海军，派出使臣，联络其他国家……尽最大努力保障你们的利益！”
“失败了，大明的罪人朕来当；成功了，这份荣光朕不会独享！”
士绅们闻言，皆是一震，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他们从未想到，皇帝竟有如此担当，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朱权接着说道：“但若是开海成功，那带来的利益将是不可估量的。海外贸易繁荣，不仅能让我大明的财富源源不断地流入，充盈国库，更能带动各行各业的发展。”
“朕推行新政，就是要开源。所谓开源，就是要把整个市场做大做强，让勋贵、士绅、百姓皆能从中获利。”
“勋贵们可以投资商业，拓展产业；士绅们能参与贸易，赚取利润；百姓们则有更多的就业机会，生活富足。如此一来，我大明上下一心，何愁不繁荣昌盛？”
“朕再说一遍，从未故意针对过士绅。朕的敌人，只有那些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的恶人！”
一位年轻的士绅率先反应过来，激动地跪地说道：“陛下圣明，如此高瞻远瞩，臣等还有何可担忧的！臣愿全力支持陛下开海之策，为新政的推行尽一份力！”
“陛下万岁万万岁！臣等愿追随陛下，共创盛世！”其他士绅们也纷纷跪地，高声呼喊，声音中满是激动。
“朕只有一个要求！任何人，不管是任何身份，不得触犯律法！若是你们敢以身犯险，那些被流放、抄家、灭族的士绅，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朱权伸出一根手指，目光灼灼的看着众人，一脸严肃的说道。
“我等谨遵陛下旨意！”
当朱权走出门的时候，迎面便是姚广孝那崇拜的目光。
“陛下真乃大才啊，一番言论，先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士绅是朋友，并非是敌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陛下真乃奇才！”
姚广孝情不自禁的赞叹几句，这也是皇帝和谋士的主要区别。
皇帝无论做什么事，要行的正，做的明，要将朋友搞的多多的，敌人搞的少少的。
而谋士则不然，谋士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虽然能取得一时之利，但并非长久之道。
路走窄了！
“其二，陛下以重开市舶司为由，将士绅绑到朝廷的这艘大船上。往后，士绅的绝大部分利益从海上获取，也就是说，朝廷掌握了士绅的经济命脉！”
姚广孝说出了朱权的想法，朱权眯了眯眼睛，说道：“还有一个更大的理由。”
“哦？”
朱权抬起头，看着天边璀璨的晚霞，轻声道：“从商周始，已历经十余个朝代，每朝每代到了末期，都会发生土地兼并，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
“土地，土地……无论是勋贵宗亲，王侯将相，他们眼中只有那一方土地。不能解决土地兼并之害，大明就会像那些王朝一般，周而复始。”
朱权深呼一口气。
“必须让士绅看到海上贸易的巨大利益，他们尝到了甜头，便会明白，与外国人做生意，远比在国内兼并土地来得划算。”
朱权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这一世的大航海时代，就由自己开启吧。
成立市舶司，规范海上贸易，组建舰队，保护商船。
想到这里，朱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仿佛看到了大明的商船在海上乘风破浪，满载而归，士绅们不再为了土地争得头破血流，百姓们安居乐业，大明的国力蒸蒸日上。
士绅们并未在府衙待多久，不过是两天时间。
但就在这两天时间内，外界几乎闹翻了天。
因为士绅到了府衙后，完全与外界断绝了联系。这让外面不少人感到害怕，万一皇帝对士绅不满，盛怒之下，将他们全部处死怎么办?
斩首行动？
这两天时间内，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那些勋贵和地主无时无刻不在打探着消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中度过。
当士绅被放出来后，府衙门口已经守着不少人了，他们急忙簇拥上去，询问起具体情况。
前往杭州的路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钱员外靠在锦垫上，闭目养神。
回想起这两天的苏州之行，心中可谓是感慨万千……他现在迫不及待的返回杭州，邀请所有士绅做客，商量开海的事宜。
这时，车夫忍不住小声嘟囔起来：“老爷，您说这朝廷啊，也太不像话了。推行这新政到底是什么意思？简直从心里就轻视你们啊。”
钱员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全当是狗吠。
车夫继续说道：“这皇帝才登基不过一年多，就如此肆意妄为，指不定哪天就把咱们都给害了，依我看呐，这大明怕是和秦朝一样……”
“二世而……”
钱员外猛地睁开眼睛，原本疲惫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脸色也瞬间变得铁青，眼中怒火中烧。
他直接掀开车帘，一脚狠狠踹在车夫身上，那力道之大，直接将车夫踹出了车厢。车夫像个破麻袋一般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老爷？！”
“住口！你这大胆狂徒，竟敢污蔑当今圣上！当今陛下乃是少有的圣君，岂容你这等小人随意诋毁！”
钱员外探出身子，一脸怒意。
车夫吓的全身发颤，捂着被踹疼的地方，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之前您不是也骂陛下吗？”
“胡说八道，我何曾骂过陛下？就算口头上埋怨过几句，可是心里一直装着陛下呢！我对陛下的敬仰之情天地可鉴，你个车夫懂什么？！”
车夫十分茫然，他怀疑眼前的老爷是不是被鬼附体了？
为什么态度转变如此巨大？
车夫不明所以，挠着头说道：“老爷，前几日您的连襟张家被抄，您不是特别生气吗？骂朝廷不分青红皂白？”
钱员外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打断：“那是张家活该！他们平日里为非作歹，巧取豪夺，仗着有点权势就欺压百姓，做尽了伤天害理之事。”
“我早就听闻他们私下里勾结贪官污吏，操纵市场，谋取暴利，还瞒报田产，逃避赋税，种种恶行，数不胜数。我与他要好，只不过是想搜集他犯罪的证据！”
“倘若不是皇帝圣明，依着他们的罪行，最起码得诛族！如今只是抄家，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车夫站起了身，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又无奈的坐回马车上面。
钱员外冷哼一声，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忠诚，举起拳头大声道：“你要记住，我等能有今日的富贵，全仰仗着大明的庇佑，仰仗着皇帝的恩典。”
“皇帝推行新政，是为了让大明更加繁荣昌盛，让百姓安居乐业。我们作为大明的子民，理当拥护皇帝的决策。以后休要再胡言乱语，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马夫低下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在他看来，自家老爷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呢？更何况张家与钱家如此要好，如今遭此大难，钱员外却如此无情，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钱员外虽然胖乎乎的，但是年少时也曾饱读诗书，又经历过元末时期，看待问题自然比旁人更加通透。
当初，皇帝大刀阔斧的要对士绅动手……
让他理解有些偏差，毕竟每一位皇帝刚登基时，都会砍一波富人或大臣，充实国库。
比如朱元璋杀沈万三；汉景帝刘启杀邓通；秦二世胡亥杀李斯。
看似是革故鼎新，其实是党同伐异，巩固自己的权力……所以那个时候，钱员外确实对朝廷很愤懑，认为新皇帝不过是个庸俗之人。
但是，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诛杀了一批勋贵和士绅，然后迅速止住了脚步，又抛给士绅一个巨大的诱饵，让士绅不能拒绝。
皇帝这一番操作，看似简单轻松，实则巧妙至极。
将士绅的注意力从土地兼并转移到了海上贸易，既解决了社会矛盾，又为国家开辟了新的财源。
这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当真是高明之极，令他不得不为之叹服。
用刀枪征服四海，用士绅掠夺资源，用黄金控制士绅。从此，这些曾经桀骜不驯的士绅们，永远锁在了追逐财富的航船上。
这是一位志在变革的皇帝！
此乃大争之世，非优即汰；崛起之时，不进则退。
钱员外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田野间麦浪翻滚，农夫们辛勤劳作……今后，便没了士绅之患，不过那些勋贵的胃口，不知道皇帝又该如何满足。
一路无话，一直到了杭州的府邸，钱员外便立刻命人张贴告示，邀请城中的士绅们前来相聚。
待众人齐聚一堂，钱员外站在厅中，将朝廷的新政说了一遍，成立市舶司，鼓励与外国通商贸易，言语中难掩激动的神色。
士绅们闻言，顿时议论纷纷，脸上露出惊讶与疑惑的神色。
有年长的士绅拱手询问：“这开海之事确实大有可为，但不知具体该如何操作，还望钱员外不吝赐教。”
钱员外当即说起了计划，如何确定物资，组建船队，招募船员。
众人也讨论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晚，钱员外还命人拿来食物。
最终，在钱员外的提议下，众人决定成立一个海贸商会，共同筹备和推动开海事宜。
与此同时，朱权的风评，在江浙各地直接逆转，士绅们不再反对新政，而是要好好研究新政，看如何能从中获利。
朱权颁布这样的方针，类似于改革开放，只有将蛋糕做大，才能提升整个国家各个阶层的待遇。
与此同时，朱权坐在上座，姚广孝、方孝孺、杨溥分列而坐……士绅已经不闹事了，接下来便是官员和勋贵。
当皇帝嘛，最重要的就是平衡，给了士绅利益，也不能忘了勋贵和官员。
方孝孺率先开口道：“陛下，可以在吏部增设部门，负责对全国各地官员考核。对于对那些肆意闹事的勋贵，必要时需加以严惩，以儆效尤。”
杨溥神情有些激动，左看看，右看看。
以他的身份，参加这种议事，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他略一思忖，便道：“陛下，能否按照官员的能力大小，将他们分级呢？比如说，对于那些优秀的官员，予以表彰，那些不合格的官员，直接罢黜。”
朱权用手向下压了压，说道：“安抚官员的事情，朕已经想好了。”
“怎么做？”
“涨俸禄！”看着众人不解的目光，朱权高声道：“无论怎么折腾，还不如直接提高官员的俸禄……如今官员俸禄太低了，逼着他们贪污受贿。”
就在众人议论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名侍卫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他脚步慌乱，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如纸，连行礼都显得有些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