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乃太祖所设,为天子亲军,可如今却唯东厂是从!”
“这天下,这军卫,是听朕的,还是听那些太监的!”
“田尔耕为权贵而甘心做魏忠贤门下走狗,朕以后必定要治了他!”
“而眼下朕亲自指挥,你们这群人也不听从,难道还不是不忠?!”
“朕言尽于此,日后何去何从,尔等自主!”
朱由检说罢,转身落座于勇士营参将为迎接天子,而特意设的座椅之上。
“臣等自当为陛下赴滔倒火!”
这队锦衣根本没想到,
自己不过日常随侍天子视朝,竟先是被宫墙摆件抢走了风头,后跟着天子一路狂奔,来到勇士营,眼下还被逼着站队!
可他们又能如何?
少年天子就在其所亲领的勇士营前,提督涂文辅未在,参将已经被自己活活打死……
不宣誓效忠,刚刚才被他们打死的参将,便是其之后下场!
“去吧!”
朱由检挥手,神色未变,仍是肃重。
他令众人皆起,于校场上好好队列,以便自己清点人数,了解情况。
高忠等人已然为朱由检所慑服,也心知出人头地,就在今日,只恨不得好好表现,使天子青眼有加。
只是大明朝军备怠惰已久,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善。
勇士营虽为天子亲军,大明精锐,较之京营要稍稍好些,却也好的不多。
而高忠等人,本为普通勇士营士卒,谁知昨日竟得新帝垂恩,今日又来大家面前显眼,自有营中老人看不顺眼,故意与之作对。
高忠急切,又素来老实,见人不愿配合,便与之争论。
几个老兵油子趁势拱火,要坏了高忠机缘。
刚刚才因参将被打死而安静一会的校场,顿时又喧哗起来。
朱由检远远望见,便让人取张弓来,自己则直接将广袖扎起,张弓搭箭,瞄准那叫嚷推搡起高忠的老兵油子,便是一箭射出。
箭矢正中其发髻,将人吓得当即两腿一软,有黄水从其胯下淌出来。
“把人拖下去,再告诉那些吵闹的家伙,若是再有,朕就要直取其头颅!”
朱由检面如寒霜,仍将弓箭握在手里。
王承恩哪里想得天子不止性格坚硬刚烈,连射术都如此精妙,更觉其英武非凡。
侍奉这样的明君圣主,也让王承恩暗觉底气十足,当即上前几步,对着校场尖声感道,“还不肃静!”
皇帝突然出手,且一出手就是如此激烈,已把校场上的士卒吓得不轻。
震慑之下,那千百位士卒瞬时乖顺如鸡犬,高忠等人做事,也顺手起来。
但朱由检仍不是十分满意。
他实在无法忍受那排不整齐的队列。
于是朱由检自己下场,命令道,“在场士卒,以身材高矮成排队列!”
王承恩和高忠等人,急忙按照皇帝所言,将人群中的矮子抓出,拎着来到第一排。
随后便是稍矮者、略高者和高个子。
人人并肩而立,高低有秩,才让朱由检微微点头。
随后他又命令道,“前排展臂,隔开距离,后头跟上,直视前方之人!后头之人伸直臂膀,亦拉开距离!”
于是人群又纷纷动起,再静止后,不复之前拥挤模样。
朱由检这才勉强满意。
“挺胸收腹,抬起头来!”
他干脆穿梭在行伍缝隙之中,若见一人弯腰驼背,或者不敢直视圣颜,而将脑袋重重底下,便会伸手拍拍对方。
“是!”
一被天子触碰的小兵满脸通红,随后大喊一声。
跟在皇帝身后的王承恩还担心这人粗鲁行为惊吓到天子,谁知道朱由检反而大笑道,“好,天子亲军,就该有这么个精神!”
朱由检将人一一见过,但见其中还有本不应从军的老少,人数仔细数来,也远远不足勇士营应当在册的三千五百,只一千出头。
再看军营之中,基本没有马匹。
他微皱眉,却不做言语。
他走回那为将军提督所立,方便俯瞰士卒操练之高台上,高抬右臂,做与台下人挥手状。
“朕乃当今天子!”
“为尔等之主!”
“勇士营设立以来,屡行忠事,为国效力,其功不小!”
“朕今日特意慰问,却见勇士营之参将,目无法度,行态颓唐,故而将之当场杖毙!”
“又有勇士如高忠者,报朕以营中虚冒、占役之事,朕闻之,心痛不已!今日检阅,果见有人衣着简陋,面黄肌瘦。”
“尔等若仍有为君效忠之心,或有刚直不移,却因长官淫威而不可上报者,今日可在朕面前好好讲讲!”
朱由检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朕已经处死了那参将,你们尽可相信,朕绝非虚言!”
在场士卒听了朱由检的话,不由得骚乱起来。
因前一日便得天子亲赖的高忠等人便成了行伍之中的焦点,有人压着嗓子,隔着一臂宽,问高忠道,“这能行吗?”
“陛下真能给咱们发钱,把那些混账处置了?”
高忠尚未真得朱由检什么好处,但昨日天子相会,却能关注到自己衣领残破,还贴心关怀,今日更是履行诺言,来营中为大家“做主”,已经认定朱由检是明君圣主,必然不会骗大家。
于是高忠回道,“陛下金口玉言,肯定不会骗人!”
“吕参将都没了,那些个旗官算什么!”
为做表率,同时也为了多在天子跟前刷脸,高忠便先走出,将自己所知营中将官中,有行不法之事者,告知朱由检。
朱由检点点头,便令人将那几个将官带出,压跪在地。
那几人慌里慌张的喊冤哭泣,随后不断叩首,额上顿时流出献血,凄惨不已,仿佛真是被人陷害。
朱由检面无表情,张口欲言,却听旁边传来一人呼声。
“皇爷在此!”
“老奴护驾来迟,让皇爷受惊了!”
朱由检转头一看,原来是魏忠贤这宦官头子匆匆赶来。
魏忠贤本就在二十三日,被朱由检在大明门前好一通训斥,后面跟随其入宫,又亲眼见证了“皇帝”这个名分的号召力,连日来,已是夜夜焦虑,睡不好觉。
天子虽年少,却是可以亲政的年纪,非自己可以操弄。
以其英武之姿,兼之帝王之权,自己说完也就完了。
一想到此处,魏忠贤也想过狗急跳墙,想着要不要趁着还有最后的机会,先下手为强。
结果其心腹王体乾只知道劝慰,却从不附和;好大儿田尔耕唯唯,并不表态。
魏忠贤见了,便知自己大势已去,难以翻复,转而便寻求起讨好新君,以全富贵的想法。
奈何当夜送四位美人过去,被朱由检不假辞色的轰出,后面还听说乾清宫值班太监都被赶出宫去。
如今负责乾清宫事务的,乃是新帝最新提拔的小太监王承恩。
魏忠贤由此更加心冷,不敢去天子身前讨嫌,又忍不住时刻关注,以防不测。
好在努力总是有结果的。
魏忠贤今日便听得,天子初一上朝,即雷厉风行的拿下了自己的心腹霍维华。
还没等魏忠贤做出什么反应,又听闻天子一下早朝,既不去文华殿问政读书,也不去后宫慰问大行皇帝之张皇后,或者自己的后妃,带着人骑马直接来了勇士营。
新帝做事,如此风驰电掣,让不管是内廷还是外朝,根本没有插手使绊的空间。
反应不过来啊!
魏忠贤只能在听闻之后,急带人前往勇士营,避免天子又做出何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