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给李谱的感觉很奇特,从外看高墙大院、巍峨庄严,好不气派,然而随着被楚凌烟引入内部,花台木景,静湖山雕确实展现出了精致与典雅,亭台楼阁,错落有秩,不显拥挤,也不空荡,檐窗精雕细琢,高木郁郁葱葱,既显这家主人的细致静雅,又透露出豪气果决,纵使在这王城之中,也称得上高雅独特。
然而此时的府宅内却透露着肃穆与凝重,偶遇仆从,也是简单向楚凌烟行礼之后行迹匆匆,更让李谱感到困惑的是,原本一路上平静从容的楚凌烟,在踏入这大门的那一刻,便是面带愁容,显出忧伤之情,不愿多说什么。
在楚家府宅穿梭至深院,李谱也是感觉到了此时这家之内有着某种事情发生,而楚凌烟只是向前疾走,并未解释什么,那他也只得跟随,最后竟是入了后院。
此时的李谱有些疑惑,按一般礼数,主家邀请客人,一般是在前厅之内,而若为有主家邀请,这深入后院实属不礼之举,然楚凌烟引他至此,不顾礼数,只恐怕事情非同小可。
“父亲、娘亲,我带李谱师兄过来了。”在行至一座硕大的居舍之前,楚凌烟便向内呼唤,同时引领李谱进入行房。
李谱对此确实感到十分意外,要知道这深院之中的居舍虽说不是为这家主人所居住之地,但也想必住着家亲,自己一个外人,第一次来着楚邸,未免太过失礼了。
“哦,烟儿回来了,快请李谱小友入内便是。”房内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透露着威严与压迫之感,这使得李谱不自觉更加严肃。
进入居舍客厅,此时恰好从内部偏房走出两人,一人相貌庄严,身形高大而魁梧,面上带有丰富的短须,双目如炬,气度不凡,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而身旁这位美妇相较于前者倒是显得格外宁静,一袭雅黄袍裙,青丝盘起,肌肤吹弹可破,十分美艳,只不过此时眉头不展,面对李谱二人有着生硬的苦笑。
楚凌烟的容貌气质在二人身上都是有着几分相似,李谱自然也是识得了其身份,拱手行礼道:“晚辈李谱,见过楚会长、夫人。”在此之前,李谱已经向楚凌烟确定了对其家世的猜测。
“哈哈,李谱小友,因家中有事,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楚会长见到李谱,则是双眼放光,似是好久不见一般,欣喜笑道:“吾乃楚天钦,此前已经在洛神学院见过了小友的精彩表现,年轻有为,意气风发,好啊好啊。”
“楚会长过奖了。”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李谱有些不知所措,他也只得继续按礼回应。
而一旁的楚夫人听闻夫君的介绍,也是面露难得的喜色,面带笑容与感激之情,向李谱点点头,她自然也是知晓那日发生何事。
“此次让烟儿请小友光临寒舍,实在有些突兀,想必你也是知晓此次所为何事。”楚天钦继续说道。
李谱也是点点头,自然也是清楚与那日在千丈逆行梯之上,李谱出手为楚凌烟解决血莲诅咒一事。
“此次突兀,实则是烟儿的姑姑想要见见你。”楚天钦提到他的妹妹,神色突显黯淡神伤。
李谱也是察觉,这府内之人皆是面带神伤,恐怕所有的根源皆是来自楚会长口中的这位烟儿姑姑。
听楚天钦语罢,李谱也是点了点头,在一家人的引领之下,李谱入了偏房,只见宽敞的室内由于窗帘紧闭而显得有些昏暗,一张闺床
旁的烛火有些微弱,随着众人的进入变得摇摇欲坠。透过纱帐,李谱也是隐约看见里面躺着一人,身形瘦弱,气若游丝,能够感觉得到其身上的生命正在急速流失,到了生命尽头,一旁桌面上的一只只珍贵药瓶,显示出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姑姑。”楚凌烟轻声呼唤了一句,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是带上了两行清泪,晶莹的泪珠在烛光的闪烁下显得格外的可怜,进入帘帐,半蹲在床头,双手握住姑姑干瘦的手,传来轻轻的啜泣之声。而那床上之人,也似是感受到了手中的温存,也是传出嘶哑的呼吸声,强撑起最后的力气,将体验不到的温润紧握,弃舍不得。
“是烟儿的救命恩人过来了吗?”良久之后,那已病入膏肓之人似是暗中凝聚了所有的力气,尽力将自己的声音向外传播,好让那自家哥哥曾经口中所言之人听清,以免对着个恩人有所怠慢。
楚天钦示意一旁守候的女婢将纱帐揭开,并对李谱点点头,使其上前,一旁的楚夫人早已是泪流满面。
“晚辈李谱,不敢担得恩人二字。”李谱上前,向姑姑行礼道,同时也是看清了眼前之人的容貌:这位女子相貌正值年轻,皮肤细腻,容颜娇好,与楚会长隐隐有些相似,然而眼窝下陷,消瘦显骨,肌肤惨白,气色衰败,嘴唇泛黑,双目失神,有着花开正盛之时,刹那凋零之感。而最让李谱感到惊讶甚至惊恐的是,眼前这位面颊、手臂肌肤之上已经是布满了血色莲纹,那闪烁着淡淡赤光的诅咒之纹不断地侵蚀她的生机,封锁她的命格,杀死她的人生!
李谱此前在楚凌烟的神海之内已经是接触过着血色诅咒,没想到着血莲成长到最后竟是这般模样,他神识外放,仔细感知了一番过后,轻轻地摇摇头,对楚天钦说道:“楚会长,前辈的血莲太过强大,我也无能为力,实在惭愧。”
“呵呵,无妨。”未等楚天钦有任何反应,在床上生机渐消的姑姑反而是释然地笑了出来,用微弱的声音继续说道:“你能够为烟儿解除我楚家诅咒,已经是我们莫大的恩人,让我在归命之前看看你。”
“姑姑!”一旁的楚凌烟闻言失声痛苦地呼唤了一声,紧紧抓握住那已经因诅咒的侵蚀生机尽失的手,不舍这对她最为疼爱的姑姑,与平日那宁静柔和的形象完全不一,令人心碎。
“傻孩子,没事的。”姑姑只是轻声安慰道,不过已经是没有力气再去抚摸她的脑袋,有些遗憾。
“前辈。”李谱上前,那双眼睛虽然有些失神,但是依旧遗留着灵光,可以看得出诅咒生效之前她是有多么开朗。
“呵呵,还挺帅气的嘛,与我们烟儿倒是般配。”烟儿姑姑倒是打趣道,想要活跃一点气氛,继续说道:“烟儿能遇到你,真的是我们楚家莫大的荣幸,谢谢。”
“也是我的荣幸。”李谱轻声回应道,面对他人的生离死别,他的内心也是有些沉重。
不过烟儿姑姑未能有其他之言,双眼缓缓闭上,似是有些疲倦,李谱见状,也是后退,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
李谱退出偏房,立于客厅之内,此时庭门敞开,天色阴沉,似是带着无尽的沉重,压破着荣耀加身的楚家,随后小雨淅淅沥沥,无情地拍打在楚院的汉白石地之上,未溅起一丝烟尘。
房内啜泣之声响起,天上雷霆试图将其湮灭,然而无济于事,李谱这才明白,楚凌烟曾经在顾导阳庭之上所说的,摘取家族诅咒,是这位少女心中多么坚定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