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中越边境上。
一条由火把形成的长龙盘旋在群山峻岭之间,两支甲胄各异的部队,正在完成最后的交接工作。
“唐兄,朝廷如此倾囊相助,刘某感激不尽,代我向皇上致谢,并转达皇上,刘某不敢辜负圣恩,待我整备齐全,立马就向李维业下发战书!”
“好样的!渊亭,皇上不会忘记你的尽忠报国,国人,更不会忘记你的民族大义!”
不远处的山脊上,两人四目相对,眼中满是壮士出征时的刚毅之色,随后,两人紧紧相拥,互道珍重。
一个月后,刘永福定下战术。
他心中明白,黑旗军和法军,在火力配置上差距过大。
法军的重火力配备了前装滑膛炮和加农炮,远近搭配,可攻可守。
反观自己的黑旗军这边,军中仅有七八尊旧式铁炮,尽管云、贵两省支援了一些自铸的开花大炮,但论火炮射程和杀伤范围,两军确是实力悬殊。
再加上法军士兵清一色装配的燧发枪,对比着黑旗军普遍的长枪大刀,因此,若从正面迎战几乎无取胜可能。
所以,这场战役能采取的战术,只能是诱敌深入,四面伏击。
一开始需躲躲藏藏,引诱法军上钩。
将法军从平野逐渐引到山地之中,安排先锋队伍耗尽法军火炮弹药,再以事先埋伏的军队一拥而上,立刻就能进入到近距离的贴身肉搏战中。
要论野战,攻坚,贴身拳对拳,肉碰肉,刘永福认为他的黑旗军可是能完全占得上风。
接下来最关键的,就是得想法子引诱法军走出平原,主动跑进自己的埋伏圈,至于怎么引呢?答案当然是先下战书,攻心为上。
“照会:
越南钦加三宣副提督、、中国钦命四品武官大员、黑旗军主帅刘永福
照会关于法国侵略我越南国土一事:
素闻,法军起于蛮荒之地,军中之人皆是无耻之徒、宵小之辈,平日里行的都是偷鸡摸狗,男盗女娼等卑劣之事。
如此纲常败坏、声名狼藉之军队,岂敢侵我国土,辱我子民?!
尔等小贼可曾听闻,我中华儿郎,浑身是胆!
区区外贼,在我等面前,犹如插标卖首尔!
如若足下尚自认是顶天立地一男子,敢否与我约定,近日内,于河内郊外纸桥,决一死战,足下所领军队,是骡子是马,敢否拉出遛遛?!
烦请法国海军上校李维业,亲自照会!”
照会书反面,刘永福还贴心地为上校李维业附上了法语翻译。
“砰!砰砰砰!”
法军大营中,李维业抽出左轮配枪,一口气将弹巢里的子弹,全部倾泻在刘永福下发的照会书上。
子弹打光,他依然觉得到胸口堵的生疼,又从身旁的挂杆上一把扯下指挥军刀。
“哐!哐!哐!”
李维业一边狂吐国粹,一边抽出军刀,疯狂的朝面前木桌上的照会书乱砍,直把纸页砍得七零八落后,他才勉强泻了一口气。
“出兵!出兵!给我把大炮全部拉出大营!我要把这群东亚乳猪轰成一滩烂泥!”
一旁的副手见此情景,急的上蹿下跳,用手指着身后高挂的作战地形图,焦急的对李维业说:
“上校!我们不可意气用事,刘永福诡计多端,约战的纸桥之地,四面环山,下面有河,河面上仅一座木桥可供进军,地形易守难攻,实为圈套啊!”
“啪!”
李维业血涌颅顶,哪里还听得进这些,认为副将是贪生怕死,怯阵畏敌,他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将副将扇倒在地。
其余军官一看,皆不敢再言反对,纷纷散去,整军待发。
两日后,由法国海军上校李维业亲率的陆战混合部队,约五百余人,携带大小火炮二十余尊,浩浩荡荡地朝河内郊外进发。
队伍一到纸桥阵地,李维业就傻了眼。
这座木桥下的河流早已干涸,周围灌木丛生,两边尽头皆是悬崖峭壁。
木桥对面,一杆北斗七星黑旗直直矗立在深沟战壕之中,地面上仅看得清一座关帝小庙。
“遭了!果真中了埋伏!”
李维业惨叫连连,正欲让后军改为前军,不料,木桥对面的黑旗军突然发难,一发发开花炮弹和铁质小炮轰然射出,在法军队伍中炸开了花。
“列阵!列阵!谁都不许给我逃跑!临阵脱逃者!以叛逃罪论处!”
李维业看到部队乱作一团,急的直跺脚,心知今日之战,在所难免,慌忙指挥队伍拉开战线,摆开阵型,与黑旗军隔着桥对拼火炮。
“装填开炮!装填开炮!给我往死里打!往死里打!”
随着李维业歇斯底里的怒吼,法军的远战优势很快就体现了出来。
交手仅仅几个回合,黑旗军的炮火阵地便被摧毁殆尽,剩下的零星几门旧炮,根本无法射击到法军阵线上去。
面对法军炮火的猛烈轰击,黑旗军先锋杨着恩沉着应战,对战壕中吓得浑身打颤的小战士们,高声鼓劲:
“兄弟们!刘大帅说了,我中华儿郎,浑身是胆!
生死不过眨眼之间,做为男人!就算死,也得是一条好汉!岂能畏惧外寇!
兄弟们!让我们保家卫国!誓死扞卫我国的尊严!”
“保家卫国!扞卫尊严!
保家卫国!扞卫尊严!”
随着杨着恩热血澎湃的高呼声,一群模样稚嫩的战士也跟着高声附和,他们的心头不再感到恐惧,个个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大刀,互相依偎一起,打气加油。
一刻钟后,法军的炮火还未停歇。
而战壕中的黑旗军,死伤已经大半。
“轰!隆隆!!轰!隆隆!!”
一发炮弹碎片不幸击穿了杨着恩的双腿,顿时,血流如注,手下的士兵都在劝他先行撤出阵地,他咬紧牙关,誓死不走,他的面容坚定,语气坚决:
“杀洋鬼子乃人生一大幸事,此时此刻,我岂能退却?你们不要管我!准备消灭洋鬼子!”
他忍着剧痛,冷静地指挥战斗,让手持火绳枪?的士兵一次又一次地向敌人还击。
随后,他趴在战壕边上,端起一把鸟枪,朝着法军队伍瞄准,右手被击伤后,就换用左手持枪。
左手被击穿后,又叫手下士兵在扳机上栓一细绳,用牙齿扯着细绳开火,一直持续到最后被法军的一颗子弹击中了额头,他才粲然一笑,踉踉跄跄,倒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