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青虽说是武将家的女儿,可自幼也是读过几天书的。
她自己也喜欢好的诗文,可谓是文武全才。
也是因着如此,她一向自视甚高,看不起弱柳扶风的文官家的小姐。
而武官家的姑娘和她能玩的了的也极少,大多数都只会奉承附和。曲高和寡的心态,让她并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
却在听到他随口咏出不错的诗文时,心跳漏了一拍。
明明是该求着追求她的,明明她能给他的更多的。
可当她看到他娘子的那一刻,心里有了说不出的别扭。
她的高高在上、她的骄傲好像他们并不在乎。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好像你原本就没看中的一个东西,被人好说歹说蹲下来想买,可这时候才发现,东西是有主的,还是个叫花子的。
就是平白无故的受到了屈辱。
因着对关东城的些许好感,让她无法对他做出什么反应。
恰恰这个时候,让她看到了怀初他们一家三口的和谐画面。
说不羡慕是假的,她也只是个小姑娘。
就这么不巧的,初次见面甚至都不认识她的怀初,就成了她情绪的出口。
觉着是她抢了自己的先机、又在心里鄙视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农妇。看着眼神炽热的关郎君,又在心里埋怨这人眼光太差……
虽然她爹还没有最终的决定下来,可她此刻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样子,特别的刺眼。
那个粗鄙的农妇什么都不懂,又不能为自家郎君有什么帮助,她怎么好意思待在他的身旁的?
郎君的未来需要辅佐的地方多了去了,她居然任由他这样得罪人,让她深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
偏她如今对这一切的发生,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只能自己在这里发泄。
情绪稍稍平息了以后,她看着满山的杏花,有些茫然。
其实今天来这里,是她爹爹的建议,让她来观察观察这人,如果能有一场偶遇就更好。
可惜她前后两次出现在他的身边,他都没有回头……
想到这里,她心底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这些天她自己不是没有疑惑的,她爹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让她用手段把这人抢了过来。她这些天偶尔也会疑惑,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她爹说他们家和关郎君是强强联合,是互为辅助的。
关郎君未来在官场多少需要有人助力,他们家刚好是那个助力。于他们家而言,有了这样个文官女婿,未来她家就算是实力不济,也不至于掉的太快,至少有个缓冲的余地。
可是……这样真的好么?
她心里不确定。
烦躁的她看着身后懦懦的翠果,心里更加烦躁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封在竹筒里面的老鼠,两头都没有出口。
一向骄纵自由的姑娘有了心事,又排遣不出,让她的情绪越来越暴躁。
这会儿哪里有什么赏花的心思?
往前走了一段,哪哪都是搔首弄姿的小姐丫头,这一幕像是在提醒些什么,她自己最看不上的行为,真的要做吗?
啊……
心底真的好烦……
胡青青扭头往外面走去,着实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思。
林子里的路横七竖八长的都差不多,她跺着脚在前面气冲冲走着,蓦然发现自己好像迷了路。
还是翠果脑子好,主动指了方向,主仆两这才往外走去。
大概是这块地方很偏,树下没什么人,不知是怕还是气的,走在前面的胡青青步子迈的很快。
突然,眼角一黑,“哎呦!”她猝不及防的在路口和人撞了个满怀。
脚下的裙角有些熟悉,她蓦然抬头,果然是她。
对面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女子,正是怀初。
大概是这里人少僻静,又或者怀初这会儿只是一个人,今日连连受挫,让胡青青的自尊心有些受挫,骄傲的女孩子哪里受过这等气,如今没有任何威胁的怀初刚好撞了上来,她长久以来的憋屈总算是有了发泄的地方。
“你眼瞎了?看都不看的往前撞,眼睛是出气用的吗?”
怀初原本走的慢,她还没转弯呢,是这位姑娘急冲冲的冲她撞了过来,她人刚站稳,话就骂到了脸上。
“呃!对不起,不过刚刚是您撞的我吧?”
她的反问,落在本就看不惯她的胡青青眼里,那就是罪上加罪的狡辩。
她给了身后的翠果一个眼神,翠果嗖的一下冲到了俩人中间,毫不客气的推了怀初一把,接着趾高气昂的对着坏处骂道:“好你个泼妇,吓了你的狗眼,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你就敢冲撞,小心我们老爷抓你去关起来。”
怀初无语极了,这位小姐明明是她先撞了自己,现在居然还倒打一耙,简直是倒反天罡。
就这行动做派,这两主仆一看就是爱寻事的类型,跟这样的人是说不清楚的。
再说她今天是出来玩的,不想给自己找事儿,于是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对着这两人好声好气的说到:“好好好,这位小姐,是我不好,是我没注意撞了您,对不起,可以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说完她就要提步离开,刚要抬脚,手臂被人与一把抓住,那丫鬟揪着她的袖子,恶声恶气的问道:“你这就想走?我们小姐发话了吗?再说了,一句对不起就了事儿了?我们家老爷是七品,你这贱民看到我们家小姐不应该跪着回话吗?居然还敢就这么走了?谁给你的胆子?”
“还有,你撞了我家小姐,没有看大夫就想走,是想逃避钱款吗?万一撞着我家小姐哪里不舒服这个责任你担吗?我家夫人走的时候让我照顾好小姐,不能少了一根寒毛,我家小姐不舒服了,你让我怎么给夫人交代?”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怀初还不相信,这会儿看这刚刚还懦弱的小丫头在主子的眼神下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一样的咄咄逼人,怀初这才有了实感。
看这丫鬟,一口一个他家老爷,一口一个夫人小姐,话里话外就是对她这个什么都不是之人的鄙视。
可能当奴婢当的久了,自然而然的有了奴性,这丫头说起自家老爷时的骄傲自得,显然是忘了自己才是那个低贱之人。
或许她在被卖之前,也是她这种‘贱民’,听着她随意的让人下跪道歉,好像这种事情是一件再理所当然的事情,怀初这才对这个世界的等级观念有了实感。
刚穿来就进的山,他们村里人员环境单纯,人与人之间没有你高我低的区分。
大概是她运气好,救了秦大人,后来遇到的人也都是良善之辈,所以对于阶级这个东西,感触并不是很深。
直到这会儿,她听着这个丫头的话才恍然,这一刻她面临的是什么。
这辈子她还真没有跪过几次,如此因着这点矛盾就下跪认错,当然不可能。
可她心里也知道,这姑娘就是在仗势欺人,可她居然毫无反抗之力。
她从来都不是个冲动的人,所以直接和人硬抗这事儿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对手背景都没搞明白的时候,直接翻脸,后果她不一定能承受。
看着明显在看好戏的两张脸,她动了动嘴角,却还是无法真的拉下脸去祈求什么。
这个时候她心里倒是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去找厕所,倒霉的遇了这两个不讲道理的货色。
“怀初?”
正在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传来,她一脸惊喜的朝那边看去,果然是她那亲亲夫君。